“老师,节哀。”

叶宗青沉默着,等了良久才叹道:“他们也曾都是我学生……”

“性子没那么沉稳,跳脱了些,可在当年看,也是青年俊才。走了邪路,也是我的过错。”

苏临砚静默了会儿,道:“老师心软。”

听到这话,叶宗青笑了一下,摆摆手:“为官三十载,只能得出四字。怀墨,人非圣贤啊。”

“你坐在那个位置上,才知许多事其实身不由己。你父亲和我师出同门,走得倒是潇洒,留我一个人。”

人老了,语气没那么藏着掖着,竟也有了怨怼:“他不愿和光同尘,便走得干干净净,那挂冠而归的气魄,我真是羡慕。”

苏临砚默了片刻,“父亲其实无心为官。”

叶宗青听了呵呵笑:“无心为官,无心为官又怎十年苦读,跟我在翰林比较了那么久,明明有鸿鹄之志,哪是无心为官的样子。”

他听过前宰辅提及这个孩子,问:“你也无心为官,为何最后又下知县,登朝堂。”

苏临砚沉默半晌,发现自己答不出来。

说其他的,都太虚伪。

“救世济民。”叶宗青缓缓问他,“我寻求一生的这四个字,是不是听着就虚幻无实?”

苏临砚想了想,才回,“济世二字,实在大而空旷。可民之一字,却就在眼前。万民万姓,正如你我,正如他人。”

“为官者,民在前,他人在后。”苏临砚垂下眸,月色落在眼底,表情很淡,“可追根究底,他人也是民。”

“济世救民四字,便不显空泛了。”

叶宗青目光落在酒盏处,看那水渍轻笑:“原是老夫孤身一人,没有牵挂。好不容易官拜庙堂,发现许多事无能余力,才被这四字困顿了余生。”

他将酒盏扣在桌上,抬起眼,言语生出几分肃然:“怀墨,我这一生,做不了千古流芳名垂青史的好官。”

“我守不住的内心清明,你要守住。”

“被云雾遮住的月,你要去寻。”

“我不许你,因一人弃万民。”

月色透过窗,将苏临砚的身影笼住,交织细蒙的影子,投在眼前,糅成一团沉沉的雾,却遮不住黑曜般的寒眸。

良久,他才道:“师长不必劝诫。”

苏临砚轻声回复,“这是我入京时,就明晓的是非。”

江蛮音在夜间被祁衡摇着身子唤醒。

他刚从书阁回来,身上还带着冷气。

“姊姊,你病了这么久,他很担心。”祁衡握住她的手,忧愁道,“他说想见你。”

江蛮音烧得迷迷糊糊,唔了一声。

祁衡又道:“苏大人看着……也病了。”

第066章 | 0066 66.还活着

江蛮音眼睛睁开,黑发下一张薄白的脸,“他怎么也病了?”

祁衡比划了一下,“看着脸色很不好,满腹心事。”

江蛮音长长叹了口气。

她虽生了病,却也知道近日都发生了什么。

薛止遭监查,赋闲在北营之中,却也有了闲心找些乐子折腾她。宫外的物什一件件送来,装了半笼箱。

有精巧的扇坠香薰,琳琅古玩,更多的是已经半萎的花、缺水的草蟋蟀。

连土里随意一颗石子儿都能掸掸灰给她送过去,耽误人力。

夹杂几封信件,字里行间都笑话她那早没喝他嘴里的药,看着教人生气恼怒。

祁衡更生气。

每天从朝里回来都在皱眉:“掌印近日本就引人注目,还丝毫不避讳派人进宫,已有官员对你不满。”

江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