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靖川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殿门,门内的动静还在持续,像是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终是收回目光,声音温和却坚定:“好。”

第70章 当年的事彼此各有难处

“太后,陛下于昨夜召见了姑娘。”何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垂手立在紫檀木长案旁,不敢去看座上人的脸色。

姜太后正捻着一串东珠佛珠,闻言指尖微微一顿,圆润的珠子在掌心滑出细微的声响。

殿内静得能听见窗外玉簪花簌簌落瓣的声音,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眼,眸中像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然后呢。”

“听养心殿当值的小禄子说。”何嬷嬷斟酌着词句,“姑娘走的时候快亥时了,她刚出宫门,陛下就让人传了酒,就着烛火在偏殿坐了一夜,天亮时……案上的空酒坛摞了半尺高。”

姜太后闭了闭眼,长吁出一口气,那口气像是从肺腑深处荡出来的,带着说不尽的疲惫。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轻轻晃动,映得那张保养得宜却难掩倦色的脸上,添了几分落寞。

“……何英,之前的楚寒熙打心底里厌着姜家,偏生这时候又对笙笙动了心思,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近来越想越觉得,以那孩子那样的性子,怕是不大适合这宫里。”姜太后的声音沉在寂静的殿宇里,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细碎却挥之不去的涟漪。

她指尖的佛珠不知何时停了转动,那串温润的东珠被捏得微微发热。

何嬷嬷心头一跳,她跟着太后三十年,也知道姜韫兮深受姜太后宠爱,只是如今这些……她也不好说:“娘娘,您怎么会突然说这个,是因为先前的林家吗?”

姜太后垂下眼,目光落在案上那幅抄写了一半的道德经。

“林家……只是早晚的事,我怕姜家会成为下一个林家,所以才会想着让笙笙进宫,可如今我现在更担心楚寒熙会成为下一个楚君衍。”

姜太后躺在贵妃椅上,神色一些晦暗,她想起当年楚寒熙的母亲,又想起自己进宫时的宠名,后来胎死腹中的孩子。

“……陛下怨我是因为当年的事,可当年的事情他又知道几分,我知道当年……她有她的不得已,我有我的难处。”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若真要怪,我也不会在她走后,拼着一身力气护着她的儿子,更不会把这龙椅亲手推到他屁股底下。”

东珠在指间再次转动起来,一圈又一圈,仿佛能转出些前尘旧事来。

“当初培兴来找我的时候,我觉得不过是小事,没有什么比得过保下姜家更重要。”姜太后的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许是因为老了,总会想起当年,会觉得笙笙会是下一个我。”

“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该比谁都清楚。”姜太后的目光投向窗外,夜色沉沉,将宫墙的轮廓描得像一道狰狞的疤,“帝王的宠爱能有多长久?当年先帝对着我许‘一生一世一双人’时,眼里的光比太和殿的金顶还亮,可等我父亲战死疆场,兄长辞官,姜家势弱,那光说灭就灭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那所谓的真心,三分是情,七分是算计,他宠你时,你是掌心珠,他要弃你时,你连路边的尘埃都不如。”

“当初培兴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些后悔了。”姜太后的声音里裹着一层潮湿的沙哑,那不易察觉的颤抖顺着紫檀木椅的扶手漫开,连带着案上那盏青瓷灯都轻轻晃了晃。

她抬手按住鬓角,那支陪伴了她二十多年的赤金凤凰步摇,珠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当年她初入宫时,当年的先帝亲手为她簪上的那支。

“唉……近来夜里总睡不着,闭着眼就是当年的红墙黄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