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她,背脊竟微微塌陷着,全然没了往日龙椅上那睥睨天下的威严,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瞳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慌乱,像个弄丢了珍宝的孩子,又像条被弃于荒野的丧家犬。

姜韫兮扯了扯嘴角,想笑,可眼底却先泛起了涩意。

可她偏过头,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指尖用力掐进掌心,逼退那点不该有的动摇。

“放开。”她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寒冰,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可她的声音又很轻,像一片薄冰浮在寒潭上,稍一碰就会碎。

少女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几分不平静。

手腕还被他攥着,那力道带着不容错辩的固执,可她却觉得那温度烫得吓人。

她缓缓抬眼,目光落在楚寒熙那张褪去威严的脸上,眼底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像极了冷宫雪夜里,那口结了冰的枯井。

“陛下忘了?”她轻轻挣了挣,没能挣脱,索性也就不再动了,声音里甚至带了点近乎麻木的笑意,“那年秋夜,臣女已经死过一回了。”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他骤然收紧的瞳孔,继续道:“陛下如今是想我再死一回吗,是觉得上回我难产时的死法不够体面,要再亲手送我走一次吗?”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终于抽回了手,动作很轻,却像抽走了他掌心里最后一点温度。

楚寒熙僵在原地,玄色龙纹锦袍的褶皱里还沾着方才追出来时蹭到的灰尘。

他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手腕的微凉触感,可此刻只剩下一片滚烫的虚无。

“难产”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他心口最软的地方。

他喉结剧烈滚动着,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年产房外的血色,还有稳婆抱着那个孩子出来时惨白的脸,忽然清晰得像在眼前。

“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会在这,会记起来吗……”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往日里掌控一切的帝王,此刻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说不出口。

姜韫兮深吸一口气,“不好奇,那是上辈子的姜韫兮关心的事,不是这辈子的我。”

她一句话,将那些前尘往事隔绝开。

楚寒熙的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连带着唇瓣都泛出青白。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堵在喉咙口,像被冻住的冰棱,吐不出,咽不下。

“上辈子……”他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眼底那点残存的希冀像被狂风扑灭的烛火,骤然暗了下去。

原来在她心里,那些纠缠、那些生死,早已被划进了“上辈子”的界限里,成了与今生无关的旧闻。

姜韫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冷硬的阴影。

她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沉重得像压在肩头的枷锁,可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掌心还残留着方才被他攥过的温度,她不动声色地在衣袖上蹭了蹭,仿佛要抹去什么脏东西。

“陛下,”她终于抬步,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后宫佳丽三千,陛下该关心的人很多,不必把心思耗在我身上。”

她的脚步很稳,没有丝毫犹豫,裙摆扫过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像是在为这段早已腐朽的过往敲下终章。

楚寒熙僵在原地,玄色锦袍的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角,又无力地垂落。

他望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走在他前面,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回头对他笑的时候。

可现在,那道影子消失了,连带着他的魂魄,都像是被生生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