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意却比殿角的寒冰更冷,“许是真的老了,越来越怕,怕笙笙会走我的老路。”

何嬷嬷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袖口。

她不敢接话,只听见姜太后又低低说了一句,轻得像叹息:“我已经让姜世杰的女儿进京,约莫再过段时日就到了……”

窗外的风卷着花香飘进来,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投在金砖地上,拉得又细又长,像一道解不开的结。

何嬷嬷的脸“唰”地白了,指尖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声线:“娘娘是想……让姜家另一位姑娘……”

姜太后没接话,只望着案上那卷《道德经》发怔,墨字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倒像是当年冷宫墙壁上渗的血痕。

“世杰的女儿性子烈,像她祖母,是块能打磨的料。”她缓缓开口,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宫里的事,总要有人撑着,笙笙……若能好好出去,我便找户好人家给她。”

东珠佛珠又开始转动,这次却转得急,珠子相撞的脆响里,藏着连她自己都未必能理清的矛盾。

“楚寒熙恨姜家,偏又对笙笙动了心,这本身就是把刀。”她忽然抬眼,眸中那层雾散了些,露出底下的寒凉,“他如今醉饮一夜,明日或许就会因这份动心迁怒姜家,帝王的爱恨从来都是双刃剑,伤了他自己,更能剐了旁人。”

何嬷嬷想起前几日林家倒台时的血腥气,打了个寒噤:“可……可倘若姑娘对陛下……”

“笙笙倘若喜欢,又怎会离开。”姜太后打断她,指尖猛地收紧,东珠硌得掌心生疼。

“这宫里本就容不下半分真心。我当年就是信了楚君衍那句‘护你一世周全’,才落得父死兄离、孩儿不保的下场。”她闭了闭眼,喉间涌上腥甜,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我不能让笙笙再走这条路。”

殿外的玉兰不知何时停了落瓣,风里飘来远处更夫敲打的三更梆子声,闷闷的,像敲在人心上。

“姜世杰的女儿来了,宫里就有了新的焦点。”姜太后的声音缓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楚寒熙的目光总会被分走些,姜家的根基也能再稳些,到时候……”

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彼此都明白那未尽之言。

何嬷嬷看着姜太后鬓边那支赤金凤凰步摇,珠翠上的冷光映在她眼底,像结了层薄冰。

二十多年前,先帝也是这样亲手为姜太后簪上这支步摇,说要让她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可最后,他弃她、骗她,将她一生都毁了。

也是从那时起,她便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那碗漆黑的药汁滑入喉间时,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腹中正渐渐失去温度,那微弱的悸动如同风中残烛,最后连一丝火星都没留下。

太医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娘娘……以后……恐难再有孕了。”

她当时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那株刚抽新芽的海棠,直到暮色漫进殿门,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才缓缓闭上眼。

从那天起,她腕间的佛珠就没断过,不是为了祈福,只是想借着那冰凉的触感,压下心底那片烧不尽的荒芜。

可她偏偏又缺一个孩子。

这后宫之中,哪有女子能仅凭帝王的恩宠立足?尤其是她身后的姜家树大招风,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从来没断过。

有个孩子,便是有了护身符,是她在这深宫里扎下的根,能替她稳固摇摇欲坠的权势,能让那些觊觎姜家地位的人多几分忌惮。

她不是没想过从旁支过继一个,可血脉终究隔着一层,若真到了危急关头,又能指望几分真心?

那些夜里,她常常对着空荡荡的摇篮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