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已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白霜,像是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放过……”他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裹着血泪般的绝望,“如何放过?是我害了她啊……是我害死了她……”

他抬手抚上冰棺的边缘,指尖触到刺骨的寒意,却像是感觉不到般,一遍遍摩挲着棺木上雕刻的缠枝莲纹,那是姜韫兮生前最爱的花样。

“你们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目光落回怀中的婴孩脸上,那孩子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她走前,给姜家留了信,让他们保重身体,给云翠留了话,让她好好生活,甚至……连宫里的老嬷嬷,她都托人带了句谢。”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骤然哽咽,眼眶里积蓄的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襁褓的锦缎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可唯独我……”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婴儿柔软的胎发,声音碎得不成调,“连一个字都没有……”

她甚至不愿再给他一句怨,一声骂。

这无声的舍弃,比任何利刃都更让他痛不欲生。

顾靖川与师铭站在原地,望着那个抱着孩子、在冰棺旁蜷缩成一团的帝王,终究是无话可说。

殿内只剩下楚寒熙压抑的呜咽,与怀中婴儿懵懂的咿呀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撞得人心头发钝。

第66章 永不相见?做梦!

楚寒熙竟然哭了吗?

那声音太轻了,像初春融化的雪水从檐角滴落,又像深夜烛火燃尽时最后的噼啪。

姜韫兮恍惚间支棱起耳朵,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那种人,一生如寒铁淬火,眼底只有江山棋局,指尖只握生死权柄,竟也会有泪水砸落的时刻?

温水漫过鼻腔的瞬间,那种湿冷又窒息的触感像根细针猛地扎进意识里。

姜韫兮浑身一颤,猛地从木盆里坐起身,溅起的水花打在青石板地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飞了出去。

“咳咳……”她呛咳着偏过头,额前湿透的碎发黏在脸颊上,带着晚樱淡香的温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锁骨窝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盆里撒着的桃花瓣还浮在水面,被她起身时带起的涟漪荡得七零八落,倒像是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绪。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坐在木盆中间的少女脸色发白,指尖无意识地抚上鼻梁。

刚才梦里那股溺水般的压迫感还未散尽,连同楚寒熙那张脸一起,清晰得像是就贴在眼前,他睫毛上沾着的水光,颤抖的指尖,还有怀里那个襁褓中的婴孩。

那孩子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她。

姜韫兮抬手抹了把脸,温热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砸在木盆边缘,和梦里的泪滴声重叠在一起。

她记得梦里的楚寒熙是跪着的,双膝抵在冰棺前的砖上,脊背挺得笔直,却抖得像狂风里的孤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