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煮好了。

张月揽盛了一碗，端到赵嫂面前。

赵嫂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张月揽把粥碗塞进她手里。

“趁热吃。”

她的声音，因为劳作，带着一点点沙哑。

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和几张粮票。

那是陆振华留下的钱的一部分。

她把钱和票，放在了灶台上，用一个粗瓷碗压着。

她做完这一切，转身就走。

李雪跟了上去。

“等等！”

赵嫂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张月揽停下脚步，回头。

赵嫂端着那碗粥，对着她，深深地，弯下了腰。

……

下一家。

又下一家。

太阳从正当空，慢慢地，滑向了西边的山头。

家属院里，那些原本死气沉沉的院落，一扇扇地，都升起了炊烟。

有米粥的香气，从门缝里飘出来。

有压抑许久的，孩子的笑闹声，隐隐约地传来。

张月揽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

从一叠厚厚的纸币，变成薄薄的几张。

最后一家，是一个很年轻的嫂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她不哭不闹，只是抱着孩子，坐在门槛上，眼神空空地望着远方。

张月揽走进去，把厨房收拾干净，烧了一大锅热水。

她帮着那个年轻的嫂子，给孩子洗了澡，换上干净的尿布。

孩子在温暖的水里，舒服地蹬着腿。

年轻嫂子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光。

临走时，张月揽把口袋里最后剩下的几张纸币，和所有的粮票，都掏了出来。

她把钱和票，塞进了包裹婴儿的襁褓里。

她的口袋，彻底空了。

走出那扇门的时候，夕阳正把最后的光，洒在她们身上。

金色的，温暖的。

李雪扶着张月揽，两个人，都累得快要站不住了。

她们在家属院的一个石阶上，坐了下来。

“累吗？”李雪问。

张月揽点点头，靠在李雪的肩膀上，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钱都没了？”李雪又问，声音很轻。

“嗯。”

李雪扭过头，看着张月揽苍白的侧脸。

她看着她沾了灰尘的脸颊，看着她干裂的嘴唇。

她突然就笑了。

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像天边的那一弯新月。

“败家娘们儿。”

她用手指，戳了戳张月揽的脑门。

“陆团长留给你过日子的钱，你一天就给我败光了。”

张月揽没力气跟她斗嘴，只是闭着眼睛。

“这下好了，兜比脸都干净。”李雪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等陆团长回来，问起钱，我看你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