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桌子上那厚厚的一叠信。

每一封，都是一团火。

他把那些信，仔细地叠好，放进一个牛皮纸信封里。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墙上那张破旧的日历。

他的目光，落在了十一月的某一个日期上。

那个数字上，画着一个红圈。

寄信日。

还有二十三天。

陆振华看着那个红圈，眼睛里最后一点猩红，沉淀为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黑。

他把那一叠滚烫的信，塞进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从今天起，他要枕着这团火，入睡。

第72章 搭鸡窝

时间过去了二十几天，供销社的下班铃声也响了二十几次。

张月揽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门，下午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路上的尘土被车轮碾过，扬起淡淡的灰尘。

她的心里，那个关于鸡窝的念头，经过几天的发酵，已经长成了一棵结实的树。

她需要一把斧头，把它砍下来，变成现实。

拐过家属院三号楼的墙角，她看见了程冬梅。

程冬梅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刀，修理着一盆长疯了的月季，她穿着一件灰色的确良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两条晒成蜜色的胳膊，结实，有力。

张月揽停下自行车，脚尖点地。

“冬梅姐。”

程冬梅抬起头，眼睛在阳光下眯了一下，看见是她，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下班了，妹子。”

张月揽点点头，她的手还握着车把，指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冬梅姐，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程冬梅放下剪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有事？说。”

张月揽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带着尘土味道的空气，让她的胸口有些发烫。

“我想搭鸡窝。”

她看着程冬梅的眼睛。

“今天就搭。”

程冬梅脸上的笑容顿住了，上上下下打量着张月揽，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什么新奇的物种。

几秒钟后，她一拍大腿。

“行啊你，妹子！有魄力！”

她把剪刀往窗台上一扔，“走！现在就去！光靠咱俩可不成，还得去把你那个雪姐给叫上，她力气大。”

李雪家的门被敲开时，她正坐在桌边纳鞋底。

看见程冬梅和张月揽一前一后地站在门口，她脸上的表情很茫然。

“干嘛呀你们俩，跟要上战场似的。”

程冬梅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别纳了，有正事干。”

李雪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手里的鞋底都掉在了地上。

“什么正事啊，火急火燎的。”

张月揽站在程冬梅身后，开口道。

“雪姐，搭鸡窝。”

李雪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她看看张月揽，又看看程冬梅，嘴巴张着，半天合不拢。

“你来真的？！”她的声音拔高，充满了惊疑。

张月揽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双总是带着水汽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种李雪从未见过的平静。

那平静里，有请求，也有不容动摇的坚持。

李雪泄了气，肩膀都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