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篮子山楂倒进搪瓷盆里，红彤彤的果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清水哗啦啦地冲刷着，一颗颗果子在水里翻滚，洗去表面的尘土，露出光亮鲜活的本色。

“先把它们都洗干净，蒂头摘掉。”李雪一边示范，一边说。

张月揽学着她的样子，挽起袖子，将手伸进冰凉的水里。

指尖触碰到圆润光滑的果皮，一股山野的清气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她的动作很慢，很认真。

一颗，又一颗。

李雪手脚麻利，很快就洗好了一大半。她回头看张月揽，发现她还在慢条斯理地洗着，每一颗都擦得干干净净。

“你这哪是洗山楂，这是在绣花呢。”李雪笑着说，但言语里都是亲近。

张月揽抬头，冲她笑了笑。

洗干净的山楂，最难的一步是去核。

李雪拿来一根筷子，从山楂的蒂部用力捅进去，另一头，果核就被顶了出来。

“看，就这样，简单吧？”

张月揽也拿起一颗，学着她的样子。

她力气小，第一下捅偏了，山楂被戳得稀烂，红色的汁水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黏黏的，带着酸气。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狼狈，怔了一下。

“别急，慢慢来。”李雪把一颗去了核的山楂递给她，“这活儿就是费点功夫，得有耐心。”

张月揽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又拿起一颗。

这一次，她对准了中心，手指稳住果身，用力一捅。

“噗”的一声轻响。

一颗褐色的，带着粘液的果核，从另一端冒出了头。

成功了。

厨房里很安静，只剩下筷子捅进果肉的声音，和两人偶尔的交谈声。

麦芽趴在厨房门口，尾巴有一下一下地扫着地，打着瞌睡。

一整个上午，她们都在和这些小小的红色果子打交道。

张月揽的手指被酸涩的汁液染得有些发黄，指甲缝里都是红色的果肉。

她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从前只会握笔，翻书和卖东西。

现在，它沾满了厨房里的烟火气。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踏实。

去了核的山楂放进大锅里，加上水，架在灶上开始熬煮。

李雪负责烧火，张月揽负责拿着大木勺，在锅里慢慢地搅动。

山楂在热水里翻滚，慢慢变软，融化。

一股浓烈的，酸中带甜的香气，开始在小小的厨房里弥漫。

咕嘟，咕嘟。

锅里的红色液体冒着泡，越来越粘稠。

“加糖了。”李雪提醒道。

张月揽舀起早就准备好的麦芽糖，一大勺，金黄色的糖浆拉出长长的丝，缓缓地落进红色的酱汁里。

香气变得更加甜美醇厚。

张月揽专心致志地搅动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灶膛里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颊。

她看着锅里那一片翻滚的红色，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温热起来。

程冬梅说得对。

男人给的，是他的本事。

自己伸手弄回来的，才是自己的底气。

也许，这锅山楂酱，就是她的第一点底气。

“月月，你觉不觉得，你家陆排长，有时候管你管得像管个闺女。”李雪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张月揽搅动的手，顿了一下。

“他怕我在这里过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