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禾生身影消失的刹那?,那?层维持了许久的、冰冷的平静外壳骤然碎裂。
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垮塌下来,她死死攥着那?方?绣帕,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要将它?嵌入掌心。
积蓄了太久太久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
她猛地?低下头,将脸埋进那?方?柔软的、带着她指尖温度的帕子里,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闷闷地?从帕子里透出来,撕心裂肺。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迅速洇湿了帕子上精美的纹样,将那?象征着平安顺遂的云纹染成一片深色的的湿痕。
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绞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捏,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知道这痛楚是因为什?么,只是觉得让她呼吸不能。
就?在她被?这汹涌的悲痛和尖锐的心痛彻底淹没,几乎要窒息时
“殿下!殿下!”禾生惊慌失措的声音伴随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猛地?冲破了内室的死寂。
她几乎是扑进来的,脸色煞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不好了!小?主?子……小?主?子他……他突然发起了高热!浑身滚烫,啼哭不止,还?一直不停地?咳嗽……”
崔韫枝埋首哭泣的动作骤然僵住。
脸上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晶莹欲坠。那?方?湿透的绣帕,被?她无意识地?松开,飘落在锦被?上。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了许久的眼眸里,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近乎本能的惊骇和恐惧所填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什?么?”她失声问道。
*
马车在通往燕州城外积云寺的山路上颠簸前行。夏末的暑气尚未完全褪去,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蒸腾的闷热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来自山林的微凉。
车窗外,蝉鸣声嘶力竭地?拖着夏日的尾音,树叶边缘已悄然染上点点疲惫的枯黄。车内,崔韫枝裹着一件薄薄的素色披风,斜倚在车壁上,面纱遮掩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琉璃蒙尘般的眼睛。
禾生坐在她对面,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锦囊,里面装着当初为祈求小?主?子平安而供奉在佛前的礼珠,如今孩子转危为安,是时候来还?愿了。
她看着崔韫枝憔悴的侧影,过分单薄的身子在颠簸中似乎摇摇欲坠,心中揪痛,忍不住再次轻声劝道:“殿下,外头日头虽不毒了,但这山路颠簸,暑热未消,路途也远。礼珠奴婢替您去还?也是一样的,心意到了佛祖必然知晓。您身子还?没大好,若再累着了,少主?知道了……怕是又要心疼自责了。” 她刻意加重了“心疼”二?字,希望能触动崔韫枝。
崔韫枝的目光从窗外半黄半绿、显得有些倦怠的山景缓缓收回,落在禾生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