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阵虚脱感猛地?袭来,那口气刚憋到一半就散了。身体深处传来的剧痛和无法言喻的疲惫,像沉重的枷锁死死拖住了她。孩子卡在那里,不上不下,每一次徒劳的用力都像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生机。腹中的坠痛感越发清晰沉重,却偏偏无法挣脱这酷刑般的折磨。
“用力!再?用力啊殿下!”产婆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孩子卡太久了会十分危险,您得加把劲啊!”
“废物!一群废物!”禾生看着崔韫枝气若游丝、连呻吟都几乎发不出的模样,心如?刀绞,再?也忍不住,冲着产婆哭喊道,“殿下都这样了,你们倒是想办法啊!光会喊有什么用!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少?主回?来饶不了你们!”
一盆盆血水被侍女们端出去,又?一盆盆热水端进来。寝殿内外人影憧憧,脚步杂乱,压抑的哭泣和焦急的低语交织在一起,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那进进出出的血水,像无声的计时沙漏,宣告着时间?的流逝和生命的流逝。
崔韫枝的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漩涡中沉沉浮浮。她能感觉到力气正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冰冷的死亡气息仿佛已经缠绕上她的指尖。
太痛了……太累了……她真?的撑不住了……
“照山……沈照山……”在又?一次耗尽全力的徒劳挣扎后,破碎的呼唤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带着濒死的绝望和刻骨的思念。
神志涣散中,她走马灯似得脑海中闪过许多人的眼睛,最后停在一道熟悉的身影上。
好疼啊,沈照山。
早知?道不给你生孩子了。
该让你来生。
崔韫枝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委屈道。
可是那人没?有回?身。
“殿下!殿下您撑住!已经派人去找少?主了!少?主一定会赶回?来的!”禾生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崔韫枝冰凉的手,泪水大颗大颗砸在锦被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您想想小主子,小主子还没?见过这世间?的光景啊!咱们、咱们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的东西,还有小衣服,有咱们买的拨浪鼓,您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少?主在等着您,小主子也在等着您啊!”
崔韫枝恍恍惚惚,紧紧攥着手下的褥子,眼泪洇湿了枕巾。
*
天穹之下,灰黄一片,群山如?巨兽伏卧,脊背嶙峋,蜿蜒入铅灰色的云霭深处。
涧水浑浊不堪,上游处偶有清流汇入,转瞬便?也被这赤褐吞噬殆尽。水面之上,浮着几具被水泡得肿胀变形的尸身,被水流推搡着缓缓漂移,时而随波起伏。间?或有头盔、断箭或破损的箭囊,在浑浊的水面打着旋儿,磕碰着河底的卵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照山站在临时搭建的帅帐中,高大的身影映在悬挂的巨大坤舆图上,山岳般沉默。连日鏖战,他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周身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博特格其死后留下的麻烦和铁鞑部落的疯狂反扑,让这场平叛之战变得异常胶着。
每一步推进都伴随着巨大的牺牲,每一步布局都需慎之又?慎。他正凝神思索着下一阶段的进攻路线,帐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得近乎疯狂的蹄声和嘶鸣。
“报”一名?风尘仆仆、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侍卫,连滚带爬地?冲入帐内,声音带着无边的紧急与惊恐,有着破釜沉舟的绝望,“少?……少?主!府里……府里急报!少夫人……少夫人她……”
沈照山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侍卫身上。当“少夫人”三个字入耳时,他心脏骤然一停。
一路上跑死了一匹大马,侍卫气都喘不匀,断断续续却字字如?刀:“周……周姑娘,不知?为何?忽然发疯……咒骂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