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清亮的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说,这些东西,就是我后半辈子的底气。”

这个解释,严丝合缝,无懈可击。它完美地利用了原主父亲疼爱女儿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又将所有的“异能”都归结于一本不知名的“破册子”和一个父亲沉甸甸的爱。这比任何天花乱坠的谎言都更有说服力。

陆骁沉默了。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漏洞。

可他心里的那股子别扭劲儿,却怎么也压不下去。懂些方子,和刚才那一系列快、准、狠的急救操作,是两回事。她那份超乎寻常的冷静,那种对时机的精准把握,绝不是背几页纸就能学会的。

“你爹那本册子……”陆骁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一头准备继续发动攻击的狼,“上面连怎么撬开孩子的嘴喂水,怎么用酒搓身子能退烧,都画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更刁钻,更致命的问题。

他把怀疑的目标,从“谁教的”缩小到了“怎么教的”,逼着她去描述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细节。

顾清欢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只要她敢顺着他的话往下编,说册子上画着小人儿,写着步骤,那她就输了。编得越细,破绽越多。

就在这时,一直没作声的赵秀兰,扶着炕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走到陆骁身边,指着顾清欢的鼻子,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尖酸刻薄。

“陆骁你别听她在这胡咧咧!她就是个妖精!她爹是个土农民,能懂个屁!我看她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了身了!”她转向顾清欢,恶狠狠地骂道,“你个丧门星,还敢提你那个死鬼爹!要不是你命硬克亲,他能死那么早吗?”

“娘!”陆骁猛地呵斥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烦躁。

然而,赵秀兰这通不讲理的咒骂,却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顾清欢的思路。

她没有被激怒,也没有去反驳,而是顺着赵秀兰的话,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是……是我没用……是我对不起我爹……”

她不再去看陆骁,也不再解释任何关于“册子”的事情,只是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瘦削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那哭声,不像赵秀兰的号啕,不尖厉,也不刺耳,却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悲伤,敲在人的心坎上。

一个女人,在拼尽全力救了孩子之后,等来的不是安慰,不是感激,而是丈夫的步步紧逼和婆婆“克亲”的恶毒咒骂。

这一刻,所有的逻辑、所有的怀疑,在这肝肠寸断的哭声面前,都显得那么冰冷,那么不近人情。

陆骁所有的追问,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浑蛋。

不管她有什么秘密,她刚刚救了他们的儿子,这是事实。而他,却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像审犯人一样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