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的身体,因为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瞬间僵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躲开。
危机似乎彻底解除了。
可陆骁心中的试探,却远未结束。
他没有把毛巾拿开,而是顺手接过了顾清欢手里的粗瓷碗和那把白瓷勺。
他把碗放到桌上,却捏着那把勺子,借着窗外的雪光,翻来覆去地看。然后,他将勺子凑到鼻尖,仔细地闻了闻。
顾清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水里……你放了什么?”陆骁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昏暗中,像狼一样,死死地锁定了她。
顾清欢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强作镇定,声音虚弱地回答:“……没放什么,就是温水。”
“不对。”陆骁打断了她,他的指腹在那光滑的勺子上来回摩挲着,仿佛上面残留着什么看不见的证据,“除了水味,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甜香,不是糖的甜,也不是花的香,我从来没闻过。”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石头,砸在顾清欢的心上。
“你刚才踹我娘,给孩子搓身子,还有现在喂水的法子,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你以前会做的事。”
他站直了身体,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屋子里,投下了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一种看似不经意,实则字字诛心的语气,问出了一个让她几乎无法回避的问题。
“顾清欢,你娘家在几十里外的顾家村,你爹娘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几次远门。”
“你老实告诉我,这些救命的本事,到底是谁教你的?”
第9章 棉花里的针,炕头上的刀
屋子里,那股刺鼻的烧刀子味儿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水汽、汗气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一种贫穷又滞重的味道。炕上,陆思远和陆安安呼吸均匀,像是两只终于归巢的雏鸟,睡得安稳又香甜。
陆骁那句“到底是谁教你的”,就这么直愣愣地悬在半空中,没有落地。
屋子里唯一的动静,是瘫坐在地上的赵秀兰,她似乎终于从惊魂未定中缓了过来,捂着肚子,发出了低低的、压抑的呻吟声,眼神怨毒地在儿子和儿媳妇身上来回打转。
顾清欢像是没听到陆骁的问话,也没看到赵秀兰的眼神。她只是疲惫地靠在墙上,轻轻将被子往两个孩子身上掖了掖,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碰触最珍贵的瓷器。
过了许久,久到陆骁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她才终于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轻,很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和恍惚。
“我……我差点死了那年,你还记得吗?”
她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陆骁愣了一下,脑子飞快地转动。他说的是她嫁过来之前,大概十三四岁的时候,听说她得了一场很重的风寒,烧得不省人事,差点就没了。这是整个顾家村都知道的事。
“我爹,以为我活不成了。”顾清欢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抱着我,跑了几十里山路去找一个老中医。回来后,他就跟疯了魔一样,到处去搜罗那些个土方子、偏方,什么治风寒的,什么治小儿惊风的,什么女人产后调理的……他弄来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逼着我背,背不下来就不给饭吃。”
她的叙述很平静,没有控诉,也没有哀伤,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正是这种平静,反而透着一股让人心头发酸的真实感。
“他总说,‘欢啊,爹不能护你一辈子。女人的命,薄得很,自己手里没点救命的本事,往后嫁了人,生了娃,要是再遇上个什么事,就只能干等着掉眼泪了’。”
顾清欢说到这里,抬起眼,看向陆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