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阁的日子,远比公主府要让我爽快得多。重礼虽然年幼,却极为乖巧。
我教他识字读书,下棋饮茶。有时,我看着在梧桐树下笨手笨脚舞剑的重礼,总会想起年幼时的自己。
那时候,我也同他这般笨手笨脚的,皇兄聪明伶俐,凡事一学就会,却总会不嫌麻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教我。
那时候,皇兄总骂我眼眶软,凡事都喜欢掉泪。就像现在,只单单是想起他,我便落了泪。
重礼停下手中的剑,看着我,“皇姑姑,你怎么了呀?”
我听着他稚嫩的声音,摇了摇头,“没什么,皇姑姑只是想起了一些故人。”
“故人?”
“皇姑姑,是故人西辞黄鹤楼的那个故人吗?”
我看着他稚嫩的脸庞,一阵心痛,我不知道子谦将他养在眼下是什么目的,我也不知道重礼成人之后会惹起怎样的风云。
我看着那棵新移植来的梧桐树,却觉得她早已经垂垂暮已一般。
那日,子谦踏进了朝天阁的门。重礼呆呆地看着他,随后才笑着行礼,“皇伯伯……”
子谦一把抱起他,笑着说,“是皇叔。”
我看着两人和善的笑容,第一次察觉到心悸。这偌大的皇宫里,谁又不是会天生的察言观色呢?
数月以来,子谦一直都在暗处,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而来。他拍了拍重礼的小肩膀,“皇叔与你皇姑姑说些事情,小重礼先去一旁玩好不好?”
重礼的眼神一转,笑盈盈地便跑远了。
看着重礼走远,他拿起桌上的小木剑,在手中把玩着,“太后想见你。”
听后,我的手竟不自然地搅在一块。
子谦也看出了我的窘迫,伸了伸手,却也只在我肩膀前停住了,“去看看吧,也算了心事。”
我再看到太后时,她全然不似印象中的模样,灰白干枯的头发虽然整齐地梳在一起,但却毫无精神可言,满是沟壑的脸庞尽是岁月的痕迹。
“你来了。”
我坐在她对面,默不作声。我不知道如何回应她,也不知道要与她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恨我,恨吧。”
“我在这想通了很多道理,只是我做的事从不后悔,我从不求你的原谅。”
“今日叫你来,不过是为了还你一样东西。”
随后,她便将那把“绣花针”递到我眼前。年幼的我,拿不起重剑。皇兄便亲自绘制了一柄更细的轻剑,那时,他说:“有了这把剑,我们阿宁便是能挥剑如舞的女将军了。”
“每把剑都有自己的名字,阿宁要为自己的剑取什么样的名字呢?”
“绣花针,我要叫它绣花针。”
那时皇兄没有笑我的“绣花针”,反而许诺我,“日后天高云远,阿宁是自由的凤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可是,皇兄眼中的凤凰,终究是没有飞出卫国深宫里的那棵梧桐树。
“这是你皇兄临终前要送你,拿走吧。”
我望着她冷漠的神色试图从中窥探出其他的情绪,却发现只是徒劳。
我本以为,收到这份迟到多年的意外之礼,会让我泪崩决堤。然而,一路上我都未落下一滴泪。
子谦早早候在一旁,他表情复杂地望着我,满是欲言又止的犹豫。
“走吧,回宫吧。”
我将绣花针藏了起来,谁都没见。就连朝天阁里的梧桐树,都未曾见它一面。
卫国的春天总是来的很晚,即便春来,也只是黄沙飒飒。皇兄所说的湟海的暖风,从来只吹到远在东南的海岸,从不会吹到卫国的长街。
子潜再来之时,冬雨正陪着我在朝天阁的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