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苏醒之时,她却只是在手臂上蹭上一蹭,而后继续睡去。
阿竹和文娘子也不知在忙活些什么,搬出这好些书画来,既不临摹、也不观赏,有的卷轴甚至都不曾展开,就在此处午寐上了。
洗砚屏息凝神,生怕一不慎将阿竹惊醒,他俯下身,抬手从笔架上抽出一支狼毫来——
是一支尚未吸得墨汁的干净狼毫。
洗砚一手握着狼毫抬袖而起,另一手扶着袖口,将那狼毫笔尖往阿朱的面颊上划去。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痒意,阿朱的眉心蹙了又蹙,就连鼻尖也开始忍不住地抽动。
终于在片刻之后,一个响亮的喷嚏在院中骤然而生,阿竹随之猛地起身,抬头之间将洗砚的下巴撞了个正着。
“哎哟——”洗砚猝不及防,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下颌的疼痛便已经传遍全身,“阿竹,你、你动作慢些……”
洗砚惊地当即丢了狼毫,一双手抱着自己的下颌反复摩挲着,也不知撞坏了没有……
阿竹懵懵地静默了一瞬,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回过神来便是双眉倒立,“好啊你——洗砚,平白作弄我作甚?看我今日不打你。”
洗砚疼得只抽气,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阿竹从桌案上抓起一方墨砚,举在手中便作势欲往他身上丢。
“那可是徽墨!徽墨啊——”洗砚闪身往后退了几步,“你知不知道徽墨价值几许?便也敢扔着玩儿?”
阿竹气得两腮鼓鼓,她心中当然知道,院中给文娘子的物件样样都是紧着最好的来。即便不晓得这砚台究竟值多少银两,但是大概的数目她还是听阿柏说过的。
只是洗砚这个家伙,平日里便总是逗她。怎么的不见他去阿柏面前说这些玩笑话?不过是见阿柏严肃些,怕惹阿柏生厌罢了。偏生她性子软,便总来她跟前晃悠,实在讨骂。
一时间,寂静无声的观梧院热闹起来,满院皆是洗砚和阿竹的欢声笑语。
“怎么?怕我赔不起?”阿竹瞪圆了一双眼,嗔怒道。
洗砚自知理亏,不敢与阿竹再往下争辩。更何况文娘子还在午寐,若是将文娘子吵着了便不好了。
他两手在身前摇摆着,连连向阿竹赔罪,“阿竹阿竹,是我的不好,我向你赔礼,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阿竹神色虽然仍有怒气,却总算有一丝松动,洗砚赶紧趁热打铁,劝道:“姑奶奶,您就把这砚台放下罢,咱们今日休战好不好?”
他一手横过前胸,越过肩膀往后指了指,同阿竹示意:“再者说,稍后惊动了文娘子可不好。”
与阿竹逗趣,他尚能赔礼道歉。
可若是惊了文娘子休憩,他可承担不起。
届时都不知该如何同公子回禀了。
听了他的话,阿竹忽然眉心舒展开来,一双秋瞳之间尽是幸灾乐祸。
原来是怕惊动文娘子啊——
阿竹撤下高举的手,将那方砚台一双手捧着把玩,而后凑近身去,轻轻吹着砚台上头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只可惜,晚咯。
“娘子睡得可好?这样快就醒了,可睡饱了?”阿竹搁下砚台,贴心地问道。
洗砚耸起的两肩骤然沉下,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阿竹还有心思同他玩闹,那就说明她好歹消气了些。
“你别闹了,文娘子方才还睡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了?”洗砚嗔了一句。
阿竹就是爱开玩笑,所以他才喜欢同阿竹在一处玩耍。
府中同龄的人少,阿竹又活泼爽朗,不似阿柏那样不苟言笑的,是以阿竹方才一进府,他就想同她做朋友了。
平日里逗逗她,也不过玩笑罢了,并无恶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