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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卢定语称任准为有梦想就足够的医生。
在他看来,现在社会能成为医生的人主要有三类。
一类是继承者们,他们出身于医学世家,家里有资源,可以铺路,再者他们也熟知这行的最下限在哪里,可以帮助孩子完美规避,好拥有相对稳妥的职业生涯。毕竟上限不是人人都能够触碰到的,在变幻莫测的大千世界里,求稳是人类最笃定的生存法则之一。
第二类便是只要有梦想就足够的人,这些人学医,有许多说不清的机缘巧合,他们可能是被医学界某个传奇大佬所召唤,又或者遇见了什么医学闪耀着奇迹的动人时刻,再或者是被这项需要高智力高体力高毅力的学科激发出了野心……总之,这些个人大多家境优渥,在生活上没有什么压力,学医,起点和终点不重要,困难程度、性价比也不重要,个人的感受才最重要。
还有一类人,便是卢定语这类寒门学子了,于他们而言,学医是一件艰辛但也足够改变命运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它是这个社会上为数不多可以预见收获的学科。人命攸关的大事之下,总要有真才实学才能站得住脚,而不用过分倚仗家世、关系,哪怕周期长,花费也不小,但这之后稳定的工作岗位和不薄的收入,甚至于往上跃上一跃的社会地位更是实打实的。
卢定语家境贫寒,父母是城市里最常见的来城务工的中老年夫妻组合,一个保安,一个保洁,跟前两类人比起来,他在学医的路上多了许多摸爬滚打,最艰难的便是规培时期,父亲腰间盘突出愈发严重,正常站立都是困难,只得辞了工作治疗加休养,另一面,妹妹争气,也考上了医学院,虽然有贷款加助学金,但还有生活费需要自付。而他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却只得两千不到的收入,根本无法应对家里的开支,但他心里憋着口气,不想妹妹在忙碌的课业下还要辛苦兼职,只能是将自己的花销压了又压。
是无比漫长也无比艰辛的三年,哪怕如今卢定语已成功留院,收入也见长,也是不敢有丝毫懈怠,每一日,他都比前一日更勤勉,想要尽可能缩短主治医师到副主任医师之间要走的路。
苦行僧般的卢定语没经太多思考的便将任准排除在交友范围内,那是一种条件反射性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也知道这其中的狭隘,但因为没人来强行打破,他也不做多想的继续维持着这样的自我平衡。
任准无疑是不讲道理也没有套路的入侵者,卢定语最初抵触,却也明白,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的构成就是复杂的、多样的,人和人之间不该有如此之多的防备乃至敌意,更何况眼下的他们,为着的是同一个目标。
不过,他们之间,冲突来得比和解快。
069 To cure sometimes,to relieve often,to comfort always
起因是为了几床求生欲极差的病人,这其中,以老人居多。病毒在他们身上砸下了更深的创伤,哪怕他们总是擅于忍耐也还是害怕了,怕再往下就会被夺走作为人最后的感知和尊严,也怕拖累家人子女成为他们的负担。
To cure sometimes,to relieve often,to comfort always。
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这是世界第一家肺结核病疗养院创建者特鲁多的墓志铭,他所在的时代肺结核还是一种绝症,成因不明,也无有效的药物和治疗方法,只能是一点点的去摸索,而这期间,特鲁多提出医疗技术总是有限,面对病人还需要加以人文关怀。
学医的人,都对这个故事耳熟能详,并时常以此鞭策自己,医者仁心,不仅要救人治病,也要会慰藉人心。不过,现实生活里,这样崇高、温暖的理念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