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提溜着药箱、面色尴尬匆匆赶来的韩铭,盛晗猛然意识到,这两人有事瞒他。
深吸一口气,踏着清浅的月色,盛晗开口,声线冷得像是淬了三冬寒冰:“究竟,怎么回事儿?”
也不知是跑得急,还是因为心虚,韩铭执袖擦了擦额角豆大的汗珠,讪讪往里挤了挤:“您这,是不是先让我给伤员包扎了再议?”
盛晗胸膛起伏两下,垂在身侧的手缓慢地收紧又松开,他已经尽量在控制自己的脾气,奈何,李知野这混球总给他惹事。
忍一时风平……忍、忍忍你个棒棒锤!
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怒火攻心,盛晗蹬蹬上前两步就揪住了李知野衣领,在众人惊恐担忧的目光里,给人扯到了外围:
“你,过来,给我一五一十交待清楚。”
“你们几个,缠好伤就去都监那领罚,每人二十军棍、明天早上加训半圈,听明白没?!”
几个士兵抿抿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没吭声,倒是刚才抢扑进营帐那个,壮着胆子反问道:
“那勇哥呢,您就不管他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盛晗的火更是蹭就上来了,他指着帐篷的方向,一字一顿:
“我什么时候,不管过手底下,任何一个人的死活?你们胆敢把事情办了,却不准我弄弄清楚原委么?!”
那士兵被他锐利的眼神一扫,这会儿也不敢再辨,踟蹰片刻后,还是不顾自己的伤势拱手跪下:
“有您这话,我等……我等愿意领罚。”
不过在缠裹好伤口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再拜,让盛晗千万要姑息张勇,并且深深地看了李知野一眼,似乎还带着一点不满。
李知野被他瞪了也不退让,哼笑一声眯起眼睛,挑衅地冲他扬了扬下巴,大有一副要干仗就奉陪到底的架势。
盛晗看着他们这样连气都气不动了,自己找了块青石坐下来、捏住眉心:“来吧,说清楚。”
李知野收回巴巴黏在帐篷一侧的目光,想了想,决心从头开始讲:“军师,你知道苗人练蛊也会找人来试药吗?”
盛晗何等人,只这一句,他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猛然抬头看向李知野。
而李知野见他想对了方向,便轻声说道:“他被抓过去试药很多年,已经成了药人,身上的血能解许多蛊毒。先前我身上的蛊,也是他放血给我的。”
见盛晗沉下脸,李知野又忙补充道:“您别怪韩先生,是我让他瞒着不说的,这件事本来也不该有许多人知道。”
他说着,还愤愤向几个闹事的士兵方向瞪了一眼,“被人知道,就会是这么个结果。”
李知野说完,径自走到盛晗面前蹲下来,双手扶在了他的膝头:
“您从小就教过我,不要去赌人心。今日只有一个我,或者只有一个勇哥,人人都会觉着只用一点血没什么,但若是——十人百人呢?或者是千人万人,再或者是我们整一支灵武军?”
“旁人或许会觉着,那是无关紧要的人,关键是他的血能救命、能让自己的亲友活下来,那谁来在乎他呢?”
李知野看着盛晗,目光纯粹却很坚定。
他不想灵武军出事,但也不想把巫厌放到天平上,要被迫在二者中间二选一。
巫厌的血能解蛊,但并不代表他就应该付出,李知野自然担心张勇,但他更担心的是——人心不足。
今天可能只是张勇几个知晓,明天就可能是整个灵武军,再往后就是附近几个州县、蜀府,甚至上达天听。
“首先,我没有任何大不敬的心思,但其次——”李知野撇撇嘴,话音一转,“我并不觉得陛下会放过一个,据说能祛百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