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李知野得出了一个结论:
苗人,真是可怕。
而且,是这世上最恐怖、最害人,最令人无法捉摸的神秘群族。
他这哥哥挺好一个人,不过被掳到他们教中几年,性子就能被变成这般、这般……
李知野挠挠头,咬了下舌尖,才在心底默默补完:变成这般孟浪的模样。
他极目远眺崇山,对着月下反光的皑皑白雪摇了摇头,然后拍拍自己脸颊,疾步走回自己的营帐中。
以至医官在后头追着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着,徒留老人家站在原地和二饼面面相觑。
帐内,巫厌舔舔干涩的唇瓣,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闭上了眼。
灾民间发生的这点事,第二天就被盛晗递报给了蜀府,午后,两个村隶属的县官就乘舟、带着五船官兵赶到了金沙江畔。
县官三十岁上下,搁在朝廷官制里算是年轻有为的,人生得一团和气,态度也极谦卑。甫一照面,就连连拱手与他和盛晗告罪:
“对不住对不住,将军、先生,实是小可治下不严、能力不足,才叫黎民受苦,还惊扰贵军、劳您二位操心费神,实在该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吩咐手下人抬上来一挑十八担粮食、新鲜蔬菜,还有火油、干柴和毡布。
这些东西放在平时并不算贵重,但在山火蔓延、许多村寨百姓受灾等待救急时拿出来……
李知野面上笑眯眯,却在那县官不注意时,回头与盛晗交换了一个眼神。
盛晗对外一直是沉着脸,接收到李知野目光时,他挑挑眉,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掩饰过去。
他上前辞了辞,“军中一应物资不缺,倒是贵治受灾,这些东西还是先紧着百姓用,您太客气了。”
“您才真是客气,”县官也让了让,他指着两处营帐,“这些损耗都是让军中出的,都是些微末物什也不值钱,您也别拒绝。若真因为我这点小事耽搁了朝廷的大事,小的便是九条命,也赔不起啊。”
见盛晗还想推辞,那县官便又再拜,“先生,您就收下吧,您和将军来此,也算是守卫我等的安危,我们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些,也算我们一份心意。”
盛晗想了想,最终只留下了那些火油和干柴、毡布,并没有要粮食蔬菜,以免到时真有灾民饿死。
县官见他实在坚持,也没再勉强,恭恭敬敬说了许多好话后,才转身吩咐手底下官兵去请灾民上船。
那些官兵的态度也很客气,护送着村民上船后,对待被绑缚的吴氏也没有动粗,看上去……未免有些太过谨慎了。
等灾民都安置上船,县官又令人拆除了空地上的毡帐,收拾了残局,等船只来回运送两趟,就带人离开了金沙江畔。
直到对岸官兵的身影消失,盛晗还站在原地没动,同样目送着那群人的,还有李知野。
“你来,我有话问你。”
丢下这句话后,盛晗就率先一步往中军帐的方向走去,李知野挠挠头,也快步跟上。
进帐后,盛晗倒没急着开口问,只是将他写给府台的信笺誊抄本拿出来递给李知野:“瞧瞧。”
李知野依言接过,一目三行看完后,抬头等着军师下一步的发问。
因为是急信,盛晗的措辞精炼简单,不仅提到了山火之前的蜮蛊,还提到了吴氏意指的横征暴敛。
蜀府的府衙在崇庆城内,即便是沿途驿站都换快马,也得用上一日的时光。
可他们还没等来府台的回复,就先遇着这个县官,明明那日带百姓过来的团练说的是地方上困难,今日,这县官就又是送粮又是送物。
李知野轻哂一声,“……这是心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