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鼻尖,“在谈夫人看来,我就是个占了你儿子身体的坏人,你会讨厌我怨恨我也是正常的。但你和裴折玉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你忍让我。其实我是佩服谈夫人的,虽然遗憾不能成为一个好父亲,但你对得住大晋,对得住谈家军。”
钟思衡道:“我没有那么好。若是二十年前,我可能会很自负,可如今,我做错了太多事。”
谈轻认真道:“人无完人,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钟思衡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止住,苍白面容满是迷茫,“可我失去的太多了,我错过的也太多了,如今我的儿子还活着,却已经不再是我的儿子。隐王妃,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也正如你所说,在身为白观主时,或许就是你我之间最好的相处之道,只是我太贪婪,想要更多。”
谈轻道:“你是小公子的生父,你想儿子是应该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相处,我知道你很好,如果你不是谈夫人,你只是钟思衡,我会很钦佩你,你救过很多人,像师枢、福生,你还能在外公出事时带人救下他。这些年来,你拖着一条断臂和一个昏睡不醒的人做到这份上,一定很艰难,很辛苦,外公定会以你为傲。”
钟思衡下意识抬手按住自己的断臂,眼中思绪复杂,“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谈轻刚才说了太多,一时不清楚他说的是哪一句,这就有些尴尬了,挠着脸颊拼命回想。
钟思衡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判断,看着他问:“能再唤我一声阿爹吗?不是在父亲面前那样……逢场作戏,我只是想最后听一声,想象我的轻儿长大之后,会不会这般唤我。”
他很快又补充道:“等以后,你不想叫就不叫了。”
谈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冷不丁被他小心垂眸近乎卑微的语气击中,看着钟思衡良久不语。
钟思衡攥紧右手空荡的袖管,沙哑嗓音近乎绝望。
“你不愿吗?”
谈轻没有回答,他飞快眨了眨眼,展开双臂轻轻抱住钟思衡,“阿爹,这些年来,辛苦你了,你也该歇一阵了,不要再为难自己。”
钟思衡全身僵硬,慢慢的喉间发出一声与抽噎极相似的轻喘,用他的左臂环上谈轻后背。
“对不起,我的轻儿……”
哭腔可以故作平静掩饰,湿润的双眼可以垂眸藏起来,因悲伤而颤动僵硬的身体藏不住。
这一抱,钟思衡许久没有松开,谈轻也耐心地拍着他后背,越过他肩头与裴折玉相视。
头一回假扮原主,在他的生父面前说这种话,这让谈轻有些许赧然,裴折玉与他天天睡在一起,哪里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这是谈轻想做的,裴折玉回了一笑,有些无奈。
过了许久,钟思衡平复情绪松开谈轻,他没有再说话,谈轻也没说,都安静地守在床边。
钟思衡低着头靠在床柱上,手中一直攥着两颗糖果,眼眸半阖放空,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这一夜过得极漫长,谈轻回到裴折玉身边,被他按着靠在他肩上,闭眼打了一会儿瞌睡。
晨光熹微,院外传来阵阵鸟鸣声,谈轻从裴折玉怀里醒过来,卓大夫已经提着药箱过来了,在床沿坐下,扣住老国公手腕把脉。
谈轻动了动发麻的双腿,让裴折玉扶着站起来,两人便走到床边。钟思衡几乎一宿没睡,遍布了红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卓大夫。
静默片刻,卓大夫收回手,也由衷松了一口气,“解药和剂量都是对的,国公爷的毒解了。”
本该是让人欢喜的消息,谈轻和裴折玉没有第一时间笑出来,只松了一口气。只是就在裴折玉要开口时,他身边的谈轻便被钟思衡紧紧抱住。谈轻猝不及防,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