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烛问:“那是因为什么?”
忏悔者诚实而木然地开口:“他们只是需要一只种猪。”
她只是需要一个容器。
“父亲旧时玩得很花,早早掏空了身体,但却有庞大的财产。继母年轻,没能有自己的孩子,却要面对我这个长子,和好几名已经成年的私生子。她需要一个孩子来为自己争取遗产,父亲也希望她生下一个有自己血脉的孩子,在外人面前作为自己还能人道的证明。他们一拍即合,我是那只种猪。”
第一位忏悔者讲述着爱情和两难,第二位忏悔者诉说着宽容和欲望。他们为情欲所诱惑,他们迫不得已,他们沉溺其中。
而后,最后一位忏悔者揭示了他们用爱和欲包裹起来的,直白又世俗的现实。
桑烛的目光含着悲天悯人的温和,她看着眼前的忏悔者,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什么别的东西。
她问:“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你想要摆脱如今的命运,离开伤害你的人们,拥有新的生活吗?”
忏悔者很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眼泪滑过面颊。
“不……”他说,“如果主愿意宽恕我的淫/乱,请让我……忘记我所得知的真相吧。”
桑烛微微一怔。
“让我忘记他们的欺骗,让我回到还以为他们爱着我的时候,我可以被绑着,可以一边忏悔痛恨露出屈辱的表情,一边以身体病了为理由解释一切的反应。让我可以假装挣扎实则窃喜,可以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理所当然地承受亲吻和抚摸。”
“我知道他们从来不爱我……但我却一直,深爱着他们啊。”
“圣使大人……”忏悔者用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她,“您能宽恕我,能救救我吗?”
漫长的寂静后,窗外掠过几只飞鸟,白色的羽毛飘落在窗台的彩绘上。
桑烛轻轻从椅子上站起来,及地的长袍拖过地面,绽放出端庄优雅的弧度。
她走到忏悔者身侧,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通常来说,忏悔室并不提供这项服务,我也不会轻易去改变人的记忆和认知,尤其是那些过于重要的瞬间。”桑烛微微抬起脸,黑如深潭的眼睛缓缓聚成一线,“我总觉得,被这样生硬地挖去一块,过于残忍了。况且人本身就是由这些塑造的,改变之后,仿佛眼前的也就不是原本那个人了,我不喜欢被改写的故事。”
她轻轻笑了笑:“但你给了我一点灵感,这是谢礼。残忍有时也是通向幸福的道路,而如果这是你所认为的幸福,那么旁人也会愿意包容你的改变。”
遮住忏悔者双眼的掌心溢出白雾,纯白的,不带任何气味的雾气封闭了他的五感,没有人明白为什么淫、色、欲的本质竟然是如此纤尘不染的存在,清新如山林间最干净的水汽。
“好孩子,你的一生之中,从此再不会有那个得知真相的瞬间。”
……
忏悔者从恍然中回过神的时候,圣使正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平和地微笑。忏悔者眨了下眼睛,露出一点茫然的神情。
“抱歉……圣使大人,我刚才似乎走神了。我说到哪里了?”
圣使宽容地回答道:“你告诉我,你对你的继母早就抱有不伦的想法,这才是你罪恶痛苦的根源。”
忏悔者缓慢地思考了几秒,羞愧又悲伤地涨红了脸:“是……是这样,圣使大人,我能得到主的原谅吗?”
“当然。”圣使微笑着给予宽慰,用天性,用主的宽容。
忏悔者终于露出笑容,离开时捐赠了一笔他能拿出的最大的点数。
桑烛走出忏悔室,一路向育幼院走去。雪后的天空异常清朗,积雪压着路旁的花枝,时不时承受不住落下一些,发出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