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支尚书上前奏了各州的进贡物品名单,又有礼部尚书上奏周边各部落的进贡。

等这漫长的奏报过去了,众人熬得昏昏,只等着太史令上前奏报天象,这一轮礼就要结束了。

谁知太史令上前一跪,高声道,“陛下,吾仰观天文,自荧惑逆行后,月入太微,天西北有大裂,恐有逆臣当道,各地战乱不平,人主大权旁落,妇人专政,实乃乱世之兆!”

满座皆寂,冠帽低斜,不敢再看上首。

元煊暗叹一句,这叫个什么事儿啊,太后年底拢共办了两场宴,两回都叫人指着鼻子骂女主朝政。

这还是过年的大朝会,何苦来哉。

就算新年第一日不杀人,那也是能下狱的。

“今岁大旱,连年民乱,可见天下动荡,今见缘由,皇上不得不防,还请太后还政!”

元煊闻言诧异挑眉,这前头也就罢了,最后这一句,可没有道理。

谁都知道如今是皇帝亲政,太后已基本不出现在朝议上,哪来的“还政”一说,就算事情都要听太后的,那也不是明面上的,便是说个干政,也不会被找出这般错漏。

果不其然,城阳王已经坐在软席上开口,“太后早在数年前就已经还政,如今事事皆为皇上下诏,不知太史令的妇人专政,从何而来。”

穆望坐在朝臣之中,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元煊。

这事儿他未曾听门下诸人说过一次,元日大朝会,怎么会跳出来?

可这又的的确确是为皇帝说话的,难不成是别人?

大周开国以来,太史令造浑仪,考天象,历代太史令,都深受皇帝敬重。

这天象之说,皇帝自然会格外在意。

元煊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她回来就是为了点火的,要的就是两者相争,斗得越厉害,她越高兴。

太后冷着脸,看了一眼旁边的皇帝。

皇帝正襟危坐,头上十二旒金丝冕旒冠上的旒贯玉也并不晃动,肃着脸,却并不开口,像是等着太后说话。

太后忍不住在心底苦笑,这个儿子,到底是和自已生了嫌隙。

原先还当能退一步,给儿子些脸面,如今看来,竟是要将她挤出宫才好。

她当即朗声道,“太史令如此说,不过是因为我还在宫中的缘故,早知如此,我就该随先帝而去,不该苦苦支撑一个幼子,防着他被豺狼虎豹吞吃干净,我一个妇人守着你们元家的天下,如今好不容易皇帝坐稳了,偏就要攻讦于我!”

“既诸位都要我们母子相离,皇帝也不必尽孝于我,我自当永绝人间,修道于嵩高闲居寺。先帝圣鉴,早知我有此一劫,本营此寺者正为我今日!”

元煊眉梢一挑,之前他们被困时太后就有此出家一说,如今复又提起,自然是为了叫皇帝愧疚。

果不其然,太后此话一出,皇帝登时就转头,语调急促,“夫孝,德之本也,阿母此言,叫我有何颜面治天下。”[注1]

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便是皇帝也着急。

元煊垂眸轻叹,自高祖以来,逐渐汉化,儒家学盛行,更有以孝治天下一说,时至今日,皇帝事事不成,哪能再多个不孝的罪名。

城阳王树大根深,一时不能除得去,皇帝除了妥协也没有旁的办法。

只是这一件事,就足以叫太后回去夜难安寝,与皇帝离心,两党相争越激烈,她就越有用。

殿内气氛无比僵硬,元煊看了一眼綦嫔,见她不知对太子说了什么,推了孩子一把,元煌便开口,脆声道,“一人有庆,兆民赖之,阿爷敬爱祖母,我也要学阿爷,孝敬长辈。”[注2]

皇帝果然松了口气,维持着皇帝的威严,“煌儿何时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