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腰间解下腰牌,交到方濯手中,“我不是振鹭山中人,但这腰牌却是师父给我的。他跟我说,此后若是有一日能离开蛮荒之地,遇到了麻烦,便可去振鹭山找他。我不愿麻烦他……所以多年不曾上山,但这枚腰牌一直留在身边。如今我要死了,师弟,请你……请你将它交还给我师父。请你交还给他,请你……请你……”
他紧紧握住了方濯的手。
“请你杀了我!”
方濯道:“什么?”
他吃惊极了,立即就要撤手,却被九霄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箍住:
“请你杀了我,师弟,我不信这修真界的任何人。这群人自诩正道,但实则行的却全是伤天害理之道……我,我便是被他们害到如此,我肉身已毁,早便没有活头了。趁我不至于丧失神智杀害无辜,请你在这时便将我杀了吧!随后将我的尸身带回我师父面前,将我、将我埋回剑冢……”
说到剑冢时,他便流泪,说到死时,唇边却噙一抹凄惨笑容。他的脸上全是血,方濯认不清他的眉眼,但敞开的衣领却吸引他的注意。方濯掀开他的衣服一瞧,才发觉那红色不是血,而是一道一道奇怪的纹路。再往下瞧,胸口也全是这样的纹路,一直攀到后背。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起来解淮身上那些。有种奇异的猜想自脑中闪过,让他浑身僵硬。九霄却并不管此刻他的心思,紧紧攥着他的手,要去取他腰间的剑:
“来吧!师弟,杀了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为圣教中人却成了振鹭山弟子,但是你我同出一源,我相信你。死在你手里我也安心。我现在已无法掌控自己的肉身,否则我早便死了。师弟,师弟……你杀过人吗?没杀过人,杀过鸡吗?朝我喉咙上捅一剑就完事了!不要捅胸腹,若不能一剑捅到心口,便杀不死我。别怕,来吧,来吧……”
这声音竟与梦中的声音无异,都带着引诱。方濯生怕出错,不敢轻举妄动,连那腰牌也不敢接。九霄见他迟迟不动,也有些急了,要直起身去拿他的剑,却又剧烈咳嗽起来。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的周身突然浮现出一阵红光,紫黑色的魔息从七窍汹涌而出,瞬间遮盖了他的全身。
方濯一把钳住他的手腕,将他翻在自己膝上,两下点穴暂且止了魔息的外溢,可却在魔息之下,看到了一层漂白虚无的东西。这东西他从来没见过,眉头轻皱,不知道是什么。九霄那两只血洞似的眼睛却突然上翻,露出难能见到的眼白。他的身躯一阵痉挛,突然间,身上的衣衫、血肉竟然在这颤抖中开始剥离、脱落……
细细碎碎的血肉沾了方濯一身。九霄咳嗽欲烈,像要将心脏也呕出来,拼尽全力直起上身,目眦欲裂,冲着方濯大喊道:
“动手!”
“……”方濯道,“师兄,你放心。你的尸身与腰牌,我必然如实交予倾天师叔手中!”
他一咬牙,立时起身,手掌轻一移间,伐檀已然落入掌中。剑锋凛然如冰,散发着阵阵奇光,他对准那颤抖不止的喉结,眉头紧锁,就要一剑插下——
可落入耳中的却并非是噗呲的血肉被刺破声响,而是一声金属碰撞似的轻动。他倒吸一口凉气,却听九霄痛叫一声,自胸口猛地窜出一枚巨大剑影,挡住了伐檀攻势。这长剑血红如残阳,瞬间便将九霄裹覆,一眨眼间,九霄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躯体上血肉却不停向下剥落,可遗留下来的却也并非白骨,而是一片空空。他的脸上混着血,攀上那些纹路,更显得面容狰狞似恶鬼。一道剑光自头顶冲出,一剑将房梁捅了个稀烂,九霄的身形也渐次消失,从那空荡荡的袖管中露出来的,却是凛凛的寒光。
方濯一把握住伐檀,在掌中掉了个方向,侧身靠着墙,躲过那些扑簌簌直落的木屑,悄悄地靠近九霄。九霄的脸已经快要脱落,再看不清眉眼,他凭借着直觉寻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