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他的脖子,已被折磨得快要窒息,可他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依旧强撑着涣散,紧盯着那只要来扯开他衣襟的手,在那阴影似的身躯就要覆上来的瞬间,他那只被折断了手指的手终于摸到了杳杳剑,毫不犹豫手起剑落,对着面前人的喉咙一剑刺出。
沉寂了十年的杳杳剑在这一刻锋利无比,立时就将他所想的这件事办到了。顶头一人首当其冲,喉咙被捅了个对穿。喷出来却不是血,而是一堆花瓣,落到地上就立即枯萎了。这突然的反击让旁边的魔族都顿了一下,竟然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身侧——燕应叹。柳轻绮躺在地上用力喘着气,感觉到有一股奇怪却又有些熟悉的力量从骨缝间涌出,自眉头徘徊。
这温泉水似的暖和让他浑身发热,从肩胛一直痒到心底去。他的躯体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光,看不出到底是金色还是白色,或者更有可能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颜色。这种颜色像某种染料,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眉头一跳一跳,身躯无可奈何地展开,可他却能明显地感到有一股强大的生命力正在身体里徘徊:窜过了血液,流经肩头,覆盖手指,最终聚集在胸腔。浑身上下的伤在迅速愈合,不出几息就完全好了。痒是血肉重生的标志,这是一种好迹象。但是对于柳轻绮来说,如此迅速便恢复本来的样子,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燕应叹始终在旁边冷眼旁观。如果有一双眼睛会一直盯着他看,也许也能从那冷厉如同冻土般的面庞上窥见些许情绪的变动。他一直紧紧盯着柳轻绮,就算是为首的那个被捅穿了也没管,其他人站立在原地不曾上前,他也没管。这些控制不住的光芒也在他眼中控制不住地流转,于是为他带来了某种控制不住的心绪。他的手掌握紧了,翘起来的二郎腿放下支着地,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柳轻绮看,眼睛一眨也不眨。眼中蕴含着些许狂热的情绪,可在这狂热里还有茫然。这绝对只有在期待、预判、料想后却得到了与心中答案所有些不同的结果时才能出现的情绪。
分明并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可仅从这样的眼神来看,柳轻绮竟觉得他是受了欺骗。那样的眼神太锐利,一瞬间就将他拉回到十年前,而在这短促的时间内,他的肢体已经恢复完全,虽然痒意尚浓,他仍旧一翻身爬起,两手握住杳杳剑柄,速速后退两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种几乎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却依旧不曾有任何改观。这让他的动作看上去更像是防御而绝非攻击。如此一来,在气势上自然也短了一截,尽管他立即意识到这等弊端,但已经晚了。
这几个死人的结局不在燕应叹的考虑范围之内。手只轻轻一挥,旁边的人便碎成粉末,随着梦境的变动而散落各处,直至不见。他操纵幻梦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许世上已无出其右,柳轻绮对此早就有准备。他不惊讶,只是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他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经历的将不再是之前的那种状况——哪怕已经足够可怕,可却不是最可怕。这些恐吓与折磨诚然曾是他的噩梦,可多年过去也可称之一句过往云烟。唯一一件让他自始至终都走不出来的事情是什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定是——
“你的命运从一生下来就奠定了,阿绮。……别怪师父不救你。”
闷雷似的声音骤然炸响在耳侧。百宝巷不曾发生任何变化,可他却在眼前生生看到了自己。那个自己,十年前的自己。被人拽着脖颈按在墙上,挣扎间已是一刀捅烂了心肺。他那时候的眼睛比现在更圆一点,濒死之际自是瞪得更大。手指无意识地乱抓,可在剑锋捅入胸口时失去了力气,怔在原地,也像是被钉在原地。
再往左看,一个人执剑立在一侧,身上灵息跳动不止,可却没有出手的意思。隔得远了看自己的死亡,他才发现,原来柳一枕那时候离得他那么近。可记忆里他有十万八千里远。近得一出剑就能抵挡住那冰冷的魔爪,只要他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