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难以匹敌的、如山脉一般绵延不断的、冰冷纯粹而又喧嚣无情的疼。让他回想起儿时被鹅叨了一口时的那个感觉。那个细小的伤口在腿上,谁也没有留意他,可是却让他疼了好多天。说来,也不完全算疼,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上的隐喻——令狐千眠开他的玩笑,骗他说被鹅咬一口之后就会真的变成鹅。他人还没当够呢,不想变成鹅。变成了鹅之后,他怎么办?师弟怎么办?师尊怎么办?
就是这样的疼痛与恐惧,就是这样的永无止境的折磨。像蚂蚁细细密密地啃噬骨头,将骨髓拖出来吸吮。疼痛瞬间爬满全身,剧烈的刺激让他忍不住耸起了肩膀,手臂彻底失去力气,杳杳当啷一声落到地上。喉咙半开半闭,从胸口挤出来一声颤抖的、虚弱的嘤咛。他连尖叫都无法做到了,只能以这种方式短暂地转移着对痛苦的认知,可是没有用。胸口像开了一个大洞,寒风汩汩而入,吹得心脏都一阵干。喉头堵得严严实实,只能依靠嘴巴勉强呼吸,另一只完好的手狠狠抓入地面,却被人捞了出来,当胸便是一脚踹到地上,手掌覆上来的瞬间,又是一声响动响彻耳侧,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往脑子里钻,不用低头都知道,一根手指被折断了。
尽管脑袋已经疼得一片雾气横生,可柳轻绮依旧很明白接下来的流程——如果没有柳一枕到来,这场浩劫最终一定会演化成一场虐杀。别有意图的虐待总从双手开始。他们需要遏制住这双用来攻击或是防守的双手,而捆绑仅仅只是最低层次的束缚。他们需要在这个基础上做更为复杂的事情。如果两只手都不能握剑,那么仅仅只是一个人,他又能做什么呢?
魔族生于蛮荒之地,从小便在生杀予夺之中求取生机,况且肯跟随来征伐的,无论是思维还是行动都更加果断残忍。眼前晃过许许多多颜色的衣角,可努力睁开眼睛一瞧,面前所有的一切又都变成了灰色。柳轻绮的眼前被汗水浸湿。喉咙里滚出一连串语不成调的句子来,这些都是剧烈疼痛下无意识生发出的呓语。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又被人掰着下巴抬起,对着面颊细细打量。半晌,方在粗喘中听到一声冷笑,柳轻绮还没来得及别开头看看是谁,肩头便一麻,伴随着一声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他转头望去,看见一柄锋利的刀刃贴上他的侧颈,深深地嵌入到肩胛中。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疼”是一种肌肤骗过自我的假象。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一种感觉。比起感受,这更像是一种死亡的预兆。真正的疼永远不是轻飘飘便能制止的。他疼了,便仿佛要死,这已经成为了某种既定的规律和事实。比起疼痛是无休无止的而言,现在他更希望自己还没疼完就能立即死。
鲜血汩汩流下,浸满了他的肩头,又将前襟打了个湿透。手指上血红一片,仅仅只是粘住沙尘,而喉头也颤颤巍巍,叫喊不出声,浑似被割裂。只有胸腔呼哧直喘,疼、痒与深入骨髓的恐惧结合,使他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东西,只想一死了之。可意志却无法抵抗住本能的乞求,他紧紧抓着地面,不敢用受伤的那边肩膀发力,口中下意识喃喃道:
“别——”
就在求饶声出口的一瞬间他突然反应过来现在到底是谁在身边,神思骤然清明。尽管疼痛也倏地加深,狠狠地将他压倒在地面,可话也吞回喉中,硬是咬碎了往下咽,没喊出来。
混沌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在燕应叹面前露怯。因为这不是别人,是燕应叹——而已。
而已。
在虐待后便是漫长的凌辱,似乎所有人对待自己仇恨的对象总会这样。虽然柳轻绮自始至终、有将近十年都不知道除却燕应叹之外的人恨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但他很早就明白了爱与恨这种东西从来没有过任何缘由。所以现在除了痛,他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困惑、愤怒、无助,什么都没有。属于死人的手紧紧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