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明日(5 / 7)

振鹭山而死,我愿意为它付出一切,”祁新雪说,“我不爱讲笑话,掌门师兄。我说的都是真话。”

她的眼底浮着一层轻微的水光,但形容格外坚定。所有人都看着她,也就是在这时,柳轻绮突然意识到,“明日”就要到来了。

明日,明日。一个常讲而脆弱的、轻松无比的词汇。他曾经想过无数次的明日,也有无数次不知道明日到底应该怎么过。被困在阵法中的时候想过明日怎么办,宿醉上山夜晚头痛的时候想过明日怎么办,在那个如繁华般锦簇却又如落日般阴沉的夜晚,在他突然拥抱住方濯的时候,他满脑子也是,明日该怎么办。

可现在想来,不过都是些小事。最绝望的回忆莫过于柳一枕死的时候。他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力排众议,守了一夜。哭到最后眼睛都睁不开,因为不知道“明日”会怎么过。子时的钟一响,他便浑身战栗,活像是被雷劈中。他下意识去看柳一枕,可躺在棺床上的人已经再也不可能醒来。

“师尊,第二天了,第二天了。”他颤抖的手扶着棺木,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却因为有灵力护障在外而无法滴落棺底,只好顺着面颊淌下来,“你醒一醒吧,我求求你了。你不醒,我怎么办?”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似乎这格外的疼痛只有用泪水来洗刷。可明日到来了,泪水流尽了,柳一枕却再也没有睁开眼。

更荒谬的是,他已经用了十年的时间正式接受了他的死亡,可仿佛就在一切已经要过去、迎来崭新生活的前夕,他又以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迎合了当时他的祈祷。这是何其可笑、荒诞的事。

散后,魏涯山单独留下了他。两人没有留在骁澜殿,也许魏涯山也觉得这有点压抑。他们出去走了走,但见薄雾隐隐,月明如旧。那些曾经的眼泪已经被岁月抹去,只有满脸的斑斑泪痕擦不去、掩不住。柳轻绮腰佩长剑,走起路来时竟觉得这样有些陌生。那个曾经手不离剑的少年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了。留下来的是一个已经心死的人。一个强颜欢笑、不言不语,早就将过往和希望一并埋葬的人。

魏涯山和他说了点儿话。他爱唠叨,也善于折腾,从小便是一副劳碌命,放不下来心。可如今来同他说的,柳轻绮不能说是不想听,却也不是那么想听。但魏涯山在大事上向来只说真话。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开门见山说:

“你师尊没死。”

柳轻绮垂下眼睛。“明日”这个词汇悬挂在头顶,让他失去了对于痛苦的感知。

魏涯山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不叫他师叔了。因为我觉得阿濯说得对。这么一个人,不配当你的师尊,也不值得你为他如此伤心。”

两人之中还是一片安静。山上没有蝉,但柳轻绮却仿佛总听到有蝉鸣的声音。过了一阵子他意识到这是耳鸣。他揉了揉耳朵,又晃晃头,意图将那只喧鸣不止的蝉从脑子里晃出去。他轻声说道:

“可他把我养大。救我一命,收我为徒,又传授给我武艺。我不能不把他当师父看。”

“……可是的确,他从来不让我喊他师父。”话语至此,一时神思竟然清明,懂了数年前始终没有明白的疑问。他苦笑一声。

“‘师父’便是‘父’,他心里一直清楚。他不希望做我的父亲,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说明了。”

魏涯山的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就是这样的,尽管面前的人早就不是个孩子了,可他却依旧拿他当孩子看。柳轻绮任由他揽着自己,恍惚间生出了些许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明晰地认识到:父亲也许不是父亲,但兄长却永远是兄长。魏涯山从来没有否认过他。甚至,他对这样的身份和责任十分赞同。

柳轻绮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他没有问过魏涯山,连一点儿试探也没有过。但是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