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方濯回想起来,都会觉得也许这才是他人生之中最大的危机之一。这不牵扯到生死,甚至一点儿有关生命的威胁都不存在,只是两三句话,却险些将他的未来尽数毁灭。
他的未来指的是——有他自己,有观微门,有振鹭山的未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柳轻绮的未来。
裴重魄最终还是松口了。他是个无情之人,只是却也对那一对养在膝下的作恶多端的儿女有感情。他被羁押天山剑派数年,又被废了魔功,身同废人无异,外加儿女尽亡,早就对这世界没什么留恋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在那已经不可能有转圜余地的绝望中终于为别人考虑了一回。
而在柳轻绮信誓旦旦的承诺与这最后的希望中,裴重魄再也无法忍受这“复生”的诱惑,终于松了口。而他虽说自己知道的东西也不多,却能在刚开口时就说出一句:
“我虽当时并不在青灵山,但却也能隐隐猜得出来。二十五年前教主曾经遇到过一个修真界散修,并最终把他妹妹嫁给了他。燕梦缘就是他妹妹,那个散修他虽然没有直说,但一定是柳一枕无疑。”
“燕应叹和燕梦缘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两人自小感情不错。结果这家伙在蛮荒之地待不住,总爱往外跑——当然大部分圣族都在蛮荒之地待不住——搞得他妹妹也不想每天就待在蛮荒之地里。结果应该就是在一次游历民间的过程中,燕梦缘和你师尊认识了。那她就是喜欢上了也没办法,燕应叹再不想让她嫁也不能打断她的腿。”
“但反正应该是松口了,因为最后一次出总坛再回来就是他一个人了。当时我问过两句,他说柳凛带着燕梦缘住在青灵山。那时候我看他神色还算平常,还说什么以后也能常去看看之类。除了脸色臭点,跟平常也没什么不同。”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后来,他妹妹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方濯立即道:“什么叫‘再也没回来过了’?”
裴重魄看他一眼,还是不太想理他:“这个看你自己理解。死了、失踪了,都有可能。燕应叹后来没提过。不过我们都觉得应该是人没了,不然怎么可能十来年都没回过一次家?”
“……”方濯迅速地瞥了一眼柳轻绮,“既然没有证据,又怎么能这么说?”
裴重魄嗤笑一声:“随便你吧。你不愿意相信,那就不信。不过我话顶多只能说这些,再多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告诉你我看姓燕的这小子不顺眼,就是因为他以前胸无大志,总想着跑出去玩,说的话还叫谁都听不懂,一天到晚狂个不知道什么劲儿。不过后来他回总坛夺权,确实是有点本事。整个圣教没人能打得过他。把圣教拿在手里不过十几年,他就开始谋划着进攻你们那个什么门了。”
“白华门?”
“随便什么门。他以前不是爱惹事儿的,所以这个什么白华门肯定跟他有仇。具体是什么仇,不知道,当时我在山北也没跟着,不过后来也听他们说他血洗白华门,又逼死了他们家少主,我就猜那燕梦缘是不是就是被他家少主给杀了。不过后来他又说自己跟柳一枕有仇,那害死他妹妹的肯定是柳一枕。就是不知道白华门怎么得罪他了。”
裴重魄这话倒是没说错。他是攻破山北大关的大将,那个时间段他应该正在山北和他女儿纵欲杀人。那毕竟也是活生生的生命,被他这样轻松地说出来,方濯自然难掩胸口一阵血气上涌。只是碍于情境,强压了不说,只冷冷看他一眼,说道:
“那这个燕梦缘有没有孩子,你知道吗?”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爹,也不是她丈夫。”
“燕应叹就没提过?”
“怎么没提过?没提过为什么我们都认识你师尊?”裴重魄也不甘落后,回敬他一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