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一场雪(3 / 6)

他的剑不再只劈砍练习用的木桩,也不再如文人墨客抚琴吟诗的风雅般同朋友对剑,当这道剑锋真正发挥了它应有的用处、穿透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躯体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沾上剑刃的血将再也擦不净,即使大路宽敞向前,也再也没机会回头。

这时他才知道柳轻绮、叶云盏乃至于凌香绵曾经说过的都是对的。永远隐藏在鲜花塔中永远也看不见丛生杂草,在被衾中遥望的长路终究会通向洪水漫天。所曾为之痛苦的一切矛盾都抵不过土壤下残存的年年白骨,所谓的情爱争斗、惺忪小事也永远无法与生死相抗衡,这本是应当在初出江湖时就明了的觉悟,却在多年后才姗姗来迟攀上他的眉间。

一枚细雪落在肩头,掀袍欲去时,再回头一望,方知身后不过一片白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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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轻绮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两天内他一会儿眼睛流血,一会儿耳朵流血,一会儿又抽搐着要吐血,幸而方濯不眠不休一直守在一边。祁新雪刚看见他时面色凝重,但经过一番诊断,那严肃神色便略有缓解,做出了和尹鹤一样的判断,但给出的药方却是叫叶云盏来给他传功。

叶云盏不懂药理,也一点儿不会治病救人,祁新雪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他小心翼翼控制着灵息的量,分次慢慢输入柳轻绮体中,掌中灵光时隐时现,柳轻绮紧紧皱起眉毛,肩膀轻耸着抽搐两下,突然身体往前一趴,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只那血粘稠不堪,期间甚至有诡谲光辉一闪而过。叶云盏大惊失色,祁新雪却一把钳住他的手腕,那往日总是无甚表情的面庞上骤然掠过一道惊喜,抬头冲着叶云盏喝道:

“别停!”

“师姐,”叶云盏瞪大眼睛,“他、他七窍都开始流血了……”

“接着传,别停,”祁新雪迅速从一旁抓来一套银针,啪地往腿上一排,熟练抽出一根来,对着柳轻绮身上穴位便扎下,口中道,“因祸为福,转败为功。这毒在魔教比较常见,不足为惧,不会瞬间要他的命,只是不能往体内输送灵息,轻则七窍流血,重则直接一命呜呼,可却也能因此催出他体内郁结多年的剩余肆虐灵息……”

她一面摸索着身上穴位,一面喃喃自语道:“多少年毫无对策,不曾想竟于此一朝攻破,果真,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是个沉默性子,清高自傲,平素不爱与人交流,但却是个无可怀疑的医痴。一时神色怅惘,喃喃自语,旁边人也不敢凑近。祁新雪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从面颊上淌下来的血浸透了手掌也不觉,手指四处摩挲,在触到一处时,浑身骤然一抖,啪地一下起身:

“去水牢中提出虞凌!”

解淮正在一旁待命,闻言等也不等,起身便出。柳泽槐随之道:“回风门主,那裴重魄还有用吗?”

祁新雪似乎才发现他站在那边,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随即道:“他们两个谁都行。但需要他二人其中一个逼出些许魔息,混入血中,接上一碗,为师弟灌下。”

柳泽槐微微皱眉:“喝魔族的血?那不愈加摄入魔息,只怕要走火入魔。”

祁新雪看在他是客人的份上,还保留着几分耐心:“不知小青侯是否听说过‘阴阳两面,祸福相倚’?此物能杀他,可却也能救他,只是魔息充足者少接些,魔息枯竭者多接些,只要有所控制,便不会伤及性命。”

柳泽槐眼眉稍稍动了动,似乎被说通了。楼澜此时在一旁适时拉了他一下,说由他去提裴重魄,柳泽槐便点点头,眼神却一直盯着榻上的柳轻绮,若有所思。

解淮和楼澜的动作很快,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不多时便回来。去了两人,却拿回来一碗血,问时才知最后还是取了裴重魄的,而他在折腾许久后早便失了锐气,体内魔息稀薄,正好用来取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