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山海(5 / 7)

人相信他已就此收敛了杀机:“我以为你本不会认我。”

“……”方濯站起身来,“师尊认,我便认。”

柳一枕道:“这么说,还真有这样的打算?”

“依晚辈拙见,若是全看自己,那晚辈定是不认。”方濯深吸一口气,道,“前辈实在称不上‘师祖’二字。”

柳一枕看着他,神情略有考究。后来方濯回想起这个场景时,只要脑中一开始闪过这个奇特灵魂所占据的躯壳做出过的一切动作与神色,都会觉得浑身难受,拳头发痒,恨不得一拳打碎满屋的瓷杯。他这样说,已经算得上是大逆不道,柳一枕却没有生气。

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也压根不能佐证他并不生气。但意外的是,方濯本以为会承受他的怒火或者是听到他的冷嘲热讽,可实际上,柳一枕并没有给予他这样的反应,反倒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他欣然承认道,“我骗了他不少,也骗了世人不少,若要问罪,自是应当。但做没做过一回事,能否叫人知道又是一回事。身死道消,亦如灯灭,所有恩仇本应当在十年前便已了却,若无意外,你师尊此生也不应当得知这些事。而你应当也知晓,若是叫他知道了,他这一生都绝对无法脱身。你陪在他身边这么久,明知这一点,却依旧任由他来此,难道不当杀?”

方濯一听这话,当即胸口一阵燥热,一丛无名之火骤然窜上心头,险些便要烧灼他的胸腔、突破血肉凝成的屏障。柳一枕这话像一把刀子,深深地剜过血骨,让他又难受又气愤,自己想来竟然还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他向来自认在柳轻绮心里能占据一席之地,可虽然平素自信绝对能牢牢攫住他的心不放,但总有变故会动摇他的信念,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任是否得当。

而更可笑的是直到今日,他才终于肯承认,那些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甜言蜜语不过是假象,柳轻绮若真想做什么事情,他根本就拦不住。

他做下的决定,有谁能拦得住?此前所有能被说动的一切,只不过是还有转圜的余地,或是本就少些执念。他留了退路,才给方濯立锥之地。可若是当真一意孤行,身后便是万丈悬崖,方濯根本就不可能拉他回来,选择只有两个,要么转身离去保全自己,要么便与他共坠深渊。

如此这般,如何能拦得住,怎样能拦得住?

柳一枕占着徒弟的壳子,用着徒弟的声音,声色照旧月光似的,却经由寒风一拂掺上丝丝冷意。方濯的喉咙刚一打开就骤然一卡。他倒是想解释,但面对着柳一枕从善如流推卸的这个责任,他却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反驳。他没拦住是事实,柳轻绮不可能让他拦住也是事实,可他究竟为何不要这条命也要来铤而走险,究竟为了谁,他不相信柳一枕不知道。

“……师尊这般,我不信前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半晌后,方濯才张张嘴唇,慢慢说道,“师尊一直爱您尊您,十年未曾有一日敢相忘,前辈如今却说这等话,我不能明白。”

“不明白那便不明白。既是不明白,就不要对我们师徒之间的过往而插嘴,”柳一枕唇边含笑,目光却冰冷如深夜暗角,“更何况,你有魔族血统,真相一旦暴露,阿绮必然会受到牵连。他不舍得除你,那便由他师尊我来代劳。”

“……你什么都知道。”

方濯握紧了剑。柳一枕看着他,平静地点点头。

“我什么都知道。若你只是个普通修真界弟子,此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害他,便绝不插手。可你出身魔族,至少,有一半血统。血缘杂糅不清,难以追根溯源,放在阿绮身边就是一个隐患。你早便该知道修真界并非那般光明磊落,若当真有心,星点言论亦可杀人。他原有退路,却因为身边有你而彻底没有了。”

他顿了一顿,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