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山海(6 / 7)

方濯,我知道也许你会怨我,但我希望你明白。二十几年前我做了错事,一念之差导致数年后浩劫降临,我承认。我亦曾鬼迷心窍,总想带着他同我一起死,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伤害,这我也承认。但到底,后者我没有这样做。我最想将他带走的时候都没有最后下决定,自然也不会任由他人来将他害入绝路。方濯,我便暂且是信你一腔真心。可利弊如何,你本应当也清楚,你走是最好的选择,彻底切断联系、不要让你师尊因你而忍受非议,哪怕他要留住你,你也应当——”

“前辈是认为任由魔族追踪堵截、燕应叹下毒致幻便不算是‘害入绝路’了吗?”方濯一下打断他,耳边不间断地嗡嗡作响,是被气的,“您既然是燕应叹的故人,便应当知道燕应叹丧心病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便应当知道将他推到幕前就一定会让他承受燕应叹疯狂的报复。前辈现在来训斥我,又是出自怎样的立场?叫他高台坠落半身瘫痪便不是害他了?让他精神崩溃频频寻死也不算是害他了?”

“……开战便是这样,不曾受伤才不正常,”柳一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再者,在我身死后,我也未曾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前辈,我知道你功力深厚,杀我若踩死一只蝼蚁,轻而易举,甚至连个心思都不用费,”方濯上前一步,手指紧紧握住伐檀剑柄,努力遏制着自己因为极度的气愤而导致的手指的颤抖,深吸一口气,方才稳住声音,冷冷说道,“但是我也请您清楚一点。我与他相伴的时间固然并不长,但在他十九岁以后,我不曾有一刻主动离开过他身边。他伤心、难过时,由我陪着他。他因为回想起与你曾经的旧事而精神崩溃时,一直在旁边安慰他、开解他的人是我,不是别人,更不是你。我身份敏感,我可以走,我也想过要走,我当然知道不能连累他,但我不能说走就走。他曾经最亲密的人已经不明不白地走了,还留下了一大堆解释不清的烂摊子,我离开他,他会怎么想?我可以走,因为我在乎他,但不能让他觉得我会因为以前那些旧事而害怕他!”

柳一枕到底是否真的有杀他之心,方濯不能确认。但事已至此,撕破脸也说得酣畅,好似将那些满心的怨愤全都发泄出来一样,也不知道是对谁的。方濯一口气说完,便觉四周空气似乎更冷凝了些,月亮一寸寸下沉,愈加逼近眉头。夜风瑟瑟,他正欲抬头看一看,肩上却突然一重。

柳一枕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瞳色愈深,神情凝重。那是一种或称耻笑又或者可以被读作轻佻的表情,嘴唇抿起时,绽开的笑纹便好似一张面具的边角,正顺着他的面颊一寸寸崩裂。

“有什么用?”

他轻飘飘地说。

“你会给他留下隐患,这就是理由。”

方濯呼吸一窒,转头看他,肩上一轻,胸口却突然一痛。一股强大、冰冷的异物感倏地穿透心口,他的身体随之向下一沉,却又好似灵魂离体似的传来一阵飘忽不定之感。方濯一把抓住这人的手腕,越无法遏制住攻势,整个人被瞬间捅穿。

胸口长剑嗤的移开,鲜血登时漫透衣襟,眼前金光闪烁,方濯认得这是观微。它曾经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面前,但现在却作为一柄冷冰冰的兵器将取走他的性命。方濯后退两步,身体四处血管咚咚作响,心脏仿佛要从耳膜之中跳出。他强行忽略那隆隆的鼓声,感觉到体内温度在迅速流逝,可此刻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慌,用剑撑住地,不让自己倒下去,眼前一片恍惚,脑中条理清晰,却是分外分明。

“但是你能杀我,却不能杀他。”他冷笑道,“毕竟他已经知道了……柳凛。”

柳一枕身形一僵。方濯却双臂一软,伐檀当啷一声掉到地上,他也再支撑不住,一头栽下。心脏处开了个豁口,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有如被雷击。唇角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