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方濯猛地回身,一眼就让他差点扑上去:
“师尊!”
他往前迈了两步,正要到他身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柳轻绮袖手而立,微微垂着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像失了光芒的月亮,静静地、冰冷地盯着他。他那张清俊而温和的脸上,头一次闪烁着一种无情的冷峻光辉。
实在造孽的是,面对着他这样的异状,方濯的心竟然不合时宜地往上一窜。他眯了眯眼睛,跨出去的两步又收了回来,一声“师尊”没喊出来,柳轻绮就先歪了歪脑袋,像是琢磨他的面容一般,突然一笑。
“阿濯啊,”他轻声道,“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方濯肩膀一耸,汗毛倒竖。面前的人又熟悉又陌生,垂下袖来,倏地,心口便金光一闪。他微微噙着一笑,笑容中不带任何感情,上前一步,声音便由夜风捎来,一阵寒泉似的灌入方濯耳中。
“我给你个机会,要么死在这儿,要么跑。”柳轻绮道,“你自己选吧。”
方濯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夜风刀锋似的划在脸上,切得他眼下生疼,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根本跑不掉——剑势如影随形,紧随其后,虽然他听不到柳轻绮的脚步声,但却可以从四面八方都感知到他的气息。他仿佛突然在一瞬间拥有了毁天灭地的能力,而即将取走的第一个人的性命就是他的徒弟,他的爱人——方濯一个刹车,倏地回身。他喘着气,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紧张的,紧盯着面前的人,张开双臂,大声道:
“你要杀就来吧!”
他双眼眨都不眨,展现出一份格外的勇气和决心:“若人早晚都要死,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那一瞬间,方濯发誓他绝对在柳轻绮唇边看到了一抹嘲弄的微笑。他的目光上下游移,剜过身上每一寸角落,像是才认识他似的,神情好奇而怜悯。他知道自己所思所想有时或许过于幼稚,但是柳轻绮也从没用这种目光打量过他,也因此他才敢将自己此刻心意全盘托出。
一种不被尊重的愤怒骤然涌上心头,也愈加确信眼前这个人本便不是他——当即伐檀调转方向,直指面前,看着“别人”用柳轻绮的壳子做出这副表情,他别扭得很,厉声道: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赶紧从我师尊身体里出来!”
“方濯,”“柳轻绮”并没有理会他,只是重复着他的名字,微笑着像是在舌尖咀嚼把玩,“好一个方濯,我竟是没有料到,他今时今日此劫竟然就在他身边,还陪了他这么久。”
“……你什么意思?”方濯道,“我对我师尊之心苍天可鉴,绝无半分假意,你怎么能说我会害他?”
“逞性妄为魔族子,就凭你也敢说一句‘苍天可鉴’?”“柳轻绮”淡淡道,“你或许无杀人之心,却定有伤人之为。这样的身份振鹭山或许能容你,我观微门却是万万不可。”
方濯登时瞳孔微缩,心绪激荡。他血统复归、身份“暴露”一事所知人甚少,甚至是其他门内的一些可以信任的内门弟子,魏涯山都思忖着没让他们知晓。唯一上上下下都明晰的就是观微门,而能称“我观微门”的,若他并不能知晓是谁,就只能是——
方濯当即收剑,单膝下跪,抱拳向前一行礼:“见过师祖!”
他虽然做得干脆,但心中却颇为惊异,心想,难不成燕应叹说的没错,他真的没死?
面前,“柳轻绮”眼中神色略有奇异变化。他负手而立,身前隐约有剑光闪烁,却又很快归于平常。
“你何以而称我为‘师祖’?”
“前辈是我师尊的师尊,我又是观微门下弟子,自然是师祖。”
话已至此,此人的身份自然也不必再遮掩——柳一枕手中微光消失一瞬,抱起双臂,立于身前,眉眼间温然似有笑意,但却绝对不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