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个头也不回的无情的人,还是纯粹为了捕捉脑中那碎片的记忆,方濯立在原地,一段宛如发生在脑内的幻象遮盖了他的视野,让他完全无法留心旁边的景色发生的变化。他想着,仿佛怔怔地凝望,思绪从此时此刻向后延伸,却又好像蔓延到了未来。
他摸摸胸口,那儿还留存着一道掌风的温度,但此刻却如此冰凉凄冷。他尽力地回想,只能想到明亮的月光和那冰冷的枯林,四周盘旋着的哀风将那儿衬托得像是无法挣脱的埋骨地。他听到有声音在头顶回响,像是盘旋不去的食腐乌鸦。耳畔回荡着剧烈的喘息和控制不住的抽噎,里头肯定不乏冰冷杀机。
他有些回想不起来这些发生在哪里,那随着那道身影渐远,一切却都如此清晰——月亮,云层,枯林外窸窸窣窣的野兽似的响声,以及遥远的本不应在这里听到的所谓干瘪的哭嚎——方濯握紧剑,倏地回过身去。面前树立了一株巨大的桃树,正迎风摇曳着它的枝干,逼近他的后心。伐檀一叶飞舟似的骤然出鞘,抵着他连退数步,但却依旧被一桃枝抽翻,就地打了个滚,胸口一阵疼痛,回忆却潮水一般迅速涌来。
他在这昏沉内倏地一睁眼,脑中清明一瞬,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而过,接着仿佛一脚踏空,即将坠入黑暗。方濯握紧手中的剑,在这坠落的风声中一咬牙,胡乱推开剑鞘,见得其中一片虚无,竟然连半卷剑锋都没有,就着剑鞘往外一劈,便是一道淋漓寒光,一剑便将面前的世界切为两半。
剑影消散瞬间,还没被他看清的外部世界便一片黑暗,像在阳光触及不到的地方裂开了一道地面的伤口,空无一物,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将合拢,虚无的未知总带给人无尽的恐惧,可他却立于边缘停住了。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一把甩开,那看不见的剑锋往外一晃,却直直指向他的眉头。
突然间,他看清那人的脸,所有的一切回归魂魄,宛如一场大雨倏地将他浇了个湿透。方濯瞪大眼睛,胸口却一痛,一道凌厉的掌风将他拍得向后退了数步,却好似一头跌出了牢笼,光影只消一闪,月光似的一道亮便叫他一把抓住了。
他撑着地,咳嗽两声,转瞬间想起了一切:从振鹭山到枯林,这儿是姜玄阳的死地。柳轻绮做了个小小的谎言,他想从魔族这儿得到什么。他原本扶着剑在一旁专心等待,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却被身后一点小小的细碎声响夺去了注意力。
但身后只有一株破烂枯木,枝干上遍布刀痕,隐约还有淡淡的灵气留存。他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但是还没回过头,颈后就被人轻轻一捏。他猝然睁大眼睛,没来得及反抗,一双手就抱住了他。完全不用任何提示,他都知道这样温柔的动作只会出自于一人之手,是以在他好不容易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挣脱之后,他浑浑噩噩地爬起身,第一句话骂的就是:
“柳轻绮你这个王八蛋!”
他抓紧剑,看着身边陌生的一切,气得浑身发抖。他已经不在原来那个位置了,不想都知道究竟是谁的手笔。甚至连精神还没恢复,他就凭借着记忆朝着原本地方跑去。柳轻绮明显把他放到了一个比较偏僻陌生的地方,幸好有姜玄阳的刀痕指引,他才不至于在这迷宫似的枯林中迷失。
借着月光,回到原本他守着的地方,却没看见柳轻绮。方濯握紧了伐檀。原先那几乎要淹没他的愤怒,慢慢地被满心的惶恐所取代。他左看看,右看看,到处不见人。甚至在柳轻绮原先打坐“招魂”的地方也搜索不到一丝灵息痕迹。剑柄在掌中上上下下不停磨蹭,方濯伫立在原地,一片懵然。他整个人紧张地崩成一张弓弦,张望了一番,才抖着嘴唇,喊道:
“师尊……”
“师——”
身后倏地传来一声异响。像是谁缓缓踩着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