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守旧者(3 / 5)

后退一步,拉开空间,留下还可用来解释的时间,缓和即将触碰到一起的刀尖与剑刃,给彼此一个喘息的机会,寻找也许还存在着的和解的因子。

于是,这便是方濯的决心——后退一步。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但毕竟,他是我师弟。……我承认我之前做错了,好吧。但是这种觉悟可能来的有点晚。”

柳轻绮看着他。两个人没有点灯,唯有一盏月光像雪山上落下的一片仙鹤羽毛那样轻飘飘地溜入房中。方濯两手撑着脑后,四仰八叉地占据着柳轻绮那小床的一半空间,看着房梁唉声叹气,神情却颇为严肃,目光哀伤,像是做下了什么违背良心的决定,说着说着,便闭上了眼。

“我只愿……我只愿,她以后不要后悔才好。”

“阿濯,”柳轻绮过来摸他的额头,“他打不过你的。”

“就是这个原因。”

方濯爬起来,坐着看他:“所以当时,我把剑收了。”

柳轻绮微微一笑,笑容却未至眼底。

“我就知道我家阿濯最是仁善之人。”

“但是,你不高兴是吗?”

“不会啊。”

方濯将手伸过去。两人十指相扣。许久的沉默后,柳轻绮才又开口,而这时天边月似乎又倾斜了一些,滴漏响过几声,又再度回归沉寂。

“……你待同门如此,也自该如此。”柳轻绮的声音很淡,笑容却不自觉收敛了些,“你做的是对的,我没什么好说的。”

“师尊,你放心,”方濯握紧了他的手,“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和他起任何矛盾,而若再有下次,遇到有人若要对我下杀手,我也绝不会手软。”

柳轻绮嘴唇微张,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他的眼神略有晦暗,快速瞥了方濯一眼,便低头整理了一下神色,才开口时,已经转移了话题。

守朴死在振鹭山,又算是“死在”方濯手下,他必然不能再躲在幕后。是以尽管心下不安,半夜偷偷跑来柳轻绮这边寻安慰,他还是尽量早早地睡了,梦中梦见有鸟在疯狂地啄自己的脑袋,抬手挥一挥,又感到腿上一阵疼痛,低头一看,一条巨大的长了腿的蟒蛇正缠绕在他的腿上,脖子前倾,嘶嘶吐信,沿着腿部肌肉一路向上,其滑溜溜的躯壳外表却好似一根毛喇喇的枯枝,磨得他肌肤疼痛不已,走一步路便感到双腿俱断一般。

但这样的疼痛并没有就此消散于梦中。拼尽全力劈出去的那一剑到底还是让他万分疲惫,第二日差点没爬起来,在难得早醒的柳轻绮的催促下才慌里慌张地穿衣服跳下床,随便把祁新雪给他的药灌下,便冲往灵台门,路上碰到守在他门口想和他谈谈的君守月都挥挥手示意她回来再说,待到了地方,满眼便是陌生而又熟悉的人们,可踏入灵台门的瞬间,他却并没有去思索接下来应当如何应对如此危机,而是魏涯山昨日按着他的肩膀说的那句话:

“你不会是第二个邰溯,我振鹭山也不会是第二个林憺山。”

方濯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再睁眼时,其眸光神情已然全然不同了。

振鹭山原本的一场盛会被突如其来的命案打断,并且临时成为众门聚集之地。此时祁新雪的药便派上了大用场,方濯体内的魔息几乎无一人察觉,就连那个窥得些许端倪的白华门冯长老用尽法子尝试着找出他身上这隐约的“第二股气息”究竟来源何处,却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守朴之死也基本上没什么异议。尽管周堂主始终强调守朴的死一定另有隐情,但经由多方讨论,依然认为守朴并非死于方濯那一剑,而是他的去骨针。他已经死了,自然也难以再寻求其是否曾有修习魔功的影子,但这致命伤的确因去骨针不错,怨不得方濯那一剑,只能算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