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濯得了逞,也不欲多说这一路的见闻,美滋滋地接着帮他束发。柳轻绮也不客气,端了他小徒弟含辛茹苦带上来的粥和小菜,一掀开食盒顶盖便是一阵清香。他盘起腿,又往后缩了缩,方便方濯在身后一下一下耐心将头发为他梳上去。而他本人则若有所思般,盯着窗外看了一阵,端起粥猛地喝了一大口,鼓在腮帮子里转了两圈,便一口吞下,一声不响。
他收拢起双腿,乖乖端坐。在方濯离开的这段时间,该处理好的早就处理好了。他靠在床头又昏迷了一会儿,便浑浑噩噩地摘了衣服,慢吞吞给自己穿好,只在束发时叫方濯赶了个尾巴。
方濯给他束发,尽心尽力的,一点怨言也没有,而承受者也已经习惯了。柳轻绮最习惯的就是别人伺候他,小时候他师尊伺候他,长大后徒弟伺候他。屋里清清静静的,唯有两人缓慢的呼吸声渐渐交融,柳轻绮吃着吃着饭,眼前便突然有些昏沉恍惚。他抬手一摸,便准确地摸到方濯手腕,轻轻捏了捏。随即一道声音略带哑意传了过来:
“别束了。”
方濯侧头而视:“怎么了?弄疼你了?”
“……”
柳轻绮沉默难语。方濯丝毫不放弃任何机会,见他的手摸过来了,便将它拉在掌心里,就着扣住十指。而在手指交缠的一刻,他才仿佛终于收回了记忆,唇边一圈淡红微微波动。他差点忘了,就在不久前的昨夜,就在这里,在他即将冲破牢笼、摸到钥匙的边缘时,听到有人轻哼一声,像是带着惊慌和隐忍,他也是撑起手臂,任由两人的额发纠在一起,低声问:
“弄疼你了?”
柳轻绮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落在他后颈的手微微用力,朝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其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方濯沉下身去。他拉着柳轻绮的手,将它放回身前,躬身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或许是一个极尽依恋的姿势,头发缠上手指,刚束好的发尾便瞬间一派糊涂。方濯扣着他的手指,任由柳轻绮用另一只手抚摸过他的脸,又侧过头与他亲吻,唇间唯有情意,而无欲念。
这吻像蜻蜓一点,浅尝辄止,但却持续了很久。方濯弯着身,侧着脸,由着他亲。手指摸摸索索,又纠缠到一起,但亲着亲着,他就笑了。
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分开,只是方濯睁眼时,便瞧着柳轻绮正望着他。
随后他说:“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我又做了个梦。”
他唇角一抿,却露出一个微笑。这笑容叫方濯的心也顺势轻松不已。
“你梦到什么了?”
柳轻绮好像也突然变得很轻松。他眉宇轻轻一扬,笑着说:“我梦到有意思的事情。”
方濯把他的发丝往后捋了捋:“什么?”
“我梦见我师尊问我找到道侣了没。”
方濯笑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找到了,”柳轻绮道,“但我师尊很不高兴。他说,不能找比自己小的。”
“哈,”方濯道,“我早该想到了,师祖不喜欢我。”
两人对视一阵。柳轻绮眉眼一弯,笑意盈盈:“我喜欢你就行了。”
方濯还是那副老样子,只要稍稍给他一点甜头,他便立即抓住,心软得一塌糊涂。连突然又在这旖旎风光中听闻“柳一枕”名号时所产生的微妙不悦感都已被冲刷殆尽。柳轻绮看着他,眼中自然有着让他不由为之沉沦的笑意和认真。但他至少也长了点本事,不至于总被这人拎了后颈便随便往外抛,故意道:“怎么证明?”
柳轻绮微微后仰:“你要我怎么证明?”
“以后不许再想他了,有这工夫,多想想我,”方濯道,“反正以后咱们的孩子,我是不会规定他必须找个什么年岁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