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到了花神庙身后的低矮山脉之上的无穷无尽的天空。那儿一片深紫,像是天幕被海水浸透了半边,此时正展现出某种独属于极深之夜的紫罗兰一样的颜色。天空像是被捅了一个大洞,那大抵是来自于天外的昏昏沉沉的提醒。空气寂静而潮湿,好像陷入了一张浸了水的宣纸,而又似是有两分憋闷,天边闪过两分明亮而深沉的颜色。恐雷暴之夜即将到来。
在这一瞬间便变幻了无穷之颜色的夜幕之下,柳轻绮突然说:“很早之前我师尊、就是你们师祖,曾经告诉我一个道理。勇气永远不会是一个人所应当拥有的唯一的美德,在此基础上,还需要加上智慧。”
方濯说:“你就说你要怎么样吧。”
柳轻绮笑起来。
“回去吧,怎么样?”
方濯早猜到他要这么说。对于此人,其言语不算解之□□,但至少也能猜到三四。他瞧了瞧门户大开的花神庙,又看了看天边的颜色(那里现在已经重归一片漆黑,不过他也知道,就算是太深的夜也不至于这么黑),随后说:“如果你觉得合适,我们就回去。”
唐云意在身后小声说:“合适极了。”
柳轻绮说:“我会回去拿剑。”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盯在某个地方,像是在愣神。
方濯说:“你去哪拿?你压根就没带剑。”
“我回振鹭山。”
“得了吧,来回那么久,黄花菜都凉了。”
柳轻绮点了点头,笑了一笑:“你说得对,回一趟振鹭山……”
他的唇角往上勾着,声音也像是在笑,眼睛却一直盯着某处。方濯察觉不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那里一片空空,除了无边无际的夜色和身后隐藏在云层之中的山脊,什么都没有。
几乎是瞬间,他的心就提了起来。这些安静的和平使他很容易感觉到即将到来的阵痛。柳轻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在他的笑容收敛的最后时刻,方濯看到他这便宜师尊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自己从未见到过的神情。而他所凝视着的也只是一片寂寥的无人的虚空。
方濯拉住他的手腕:“师尊,怎么了?”
柳轻绮微微皱起了眉:“我觉得那儿站着人。”
方濯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怎么会有人?”
他将目光投向那处,却依旧是一片空空如也。柳轻绮眯着眼,目光停留在那里不住地打探。他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可我就觉得那儿有人,他一直在看着我……可是我看不见。阿濯,你是不是也看不见?可是那里——”
方濯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转头道:“云意,你过来看看,师尊说那儿有人,可是我们谁也看不见,你……”
他一转头,便登时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像是要被扯裂了一半,头脑也如灵台顿悟一半清明一瞬,又即刻间陷入了一片恐惧的混沌。唐云意已经不在他的身后,他消失无踪,现在紧贴着他的影子站立在身后的,便是那株原本枯萎的、虬根百曲的老桃树,却于这个夜晚绽放千顷桃花,如月似日、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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