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往里走——到底是师尊,就算他嘴巴里再没两句真话,该干的事还是得干。方濯跟在他身后,下意识抬起手臂虚虚挡了一下唐云意。他听到唐云意深深呼吸的声音,心里一时紧张,又觉得有点好笑。他转头冲他说:“你要是害怕,就在外面等着,别跟着进去了。”
唐云意说:“开玩笑呢?叫我一个人在那么诡异的地方呆着,你是怕吓不死我不成?”
“那又怎么诡异了?屋外不过就是屋外,前后两株枯木,左右三分月光。要真有人循着味儿来了,能不管屋子里的人、先把门外的料理了?你在外面呆着就是最安全的,要真出了事,大叫一声就是了。”
“我不去,我不去。”唐云意梗着脖子说,“论说瞎话,你是继承了师尊衣钵的,别的什么不会,放屁最在行。我看你刚才就是在坑人。”
方濯嗤笑一声,抬手作势要拍他的头,被唐云意一缩脖子躲了过去。柳轻绮在前面懒洋洋地说:“你大师兄说的是对的,你待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坐着都没人理你。你看这光正好映在花神像前面,将我和你大师兄的身影都投在墙上了,有这么个大目标在,找你干什么?”
“那、那我也不去,”唐云意说,“我和你俩待在一块儿。”
方濯一眼就看出来他腿软嘴硬,也跟他开够了玩笑,正打算正经劝劝他让他留在外面的时候,花神庙的大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柳轻绮反应很快,几乎是瞬间,方濯便觉得手腕一痛,紧接着便被柳轻绮一把扯到了身后。他吓了一跳,只那一恍惚,面前便被柳轻绮遮了一半,什么也看不见。他正打算抽剑出来,却被那只手按住了手背,顺着手腕爬过去,抓住他的剑柄,猛地便拔了出来。
“……”
方濯低声道:“原来你说的剑是我的!”
“师徒一场,谁的刀谁的剑用得着分这么分明?”柳轻绮不敢回头,却依旧有功夫跟他扯皮,“你这剑真轻啊,上次不是让你到万剑峰去找一把吗,怎么,没去?”
“太远了,我懒,”方濯骂他,“这时候你还能跟我扯瞎话呢?”
“那你也不看看一起扯瞎话的是谁,”柳轻绮深吸一口气,小声说,“一会儿剑在谁手里谁断后,没剑的先跑。”
“……我没剑。”方濯一听就知道柳轻绮在折腾他,偏头躲过他身后,往前面看了看,确实一片空空如也。花神庙中没有一个人走出来,也没有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而正于中央巍然耸立的花神像已然不似白日里那般雍容华贵——一具光秃秃的神像的躯体坐于神台之上,手里的琵琶被砸了一半,身上满是裂痕与被雷劈得焦透的痕迹。桌上的贡品已是空空如也,放置于神像前的蒲团上一团灰尘,简单看来似乎已是堆了一指之厚,若非有人在屋顶重新翻修花神庙,不然只一日之际,完全不可能积攒这么多灰尘。
至于头在哪儿,方濯没有看到。他所能看到的只有柳轻绮的头,这人今夜倒是将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白天里像鼓个牛角包,看起来不太正式,但他又是什么正式的人,随便梳梳就完事儿了——说来也怪,明明有着极大可能的隐藏着的危机正在前方,方濯的目光却落在柳轻绮的后脑,并且神游天外了一瞬。那破碎的花神像让他想到柳轻绮耳侧又细又碎的头发,这种联想使他感觉到有些羞愧。但这是突如其来的、顺其自然的,理所应当并且永远也不至于感到无地自容的,而只是有点羞愧罢了。他来不是为了看柳轻绮的头发的,他应该将目光移到花神庙前: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做到。方濯站在柳轻绮身后,想往前走一步,却举步维艰。他意识到自己总想盯着柳轻绮的后颈看一会儿,找找那些细碎的头发——这到底是为什么?
唐云意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夏夜凉风似的喟叹。这声喟叹几乎是瞬间将他拉扯回原地,目光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