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梅开三度(3 / 5)

什么样的人不会骗人?自然,谁都可能骗人,或是别有用心,或是出自于善意,但归根结底都是谎言。只要人存在在世上,或多或少都曾说过谎,这是人生的一份子,难以加之斥责,也无法剥夺。只有一个群体不会说谎:那便是死人。死人的灵魂真诚无比,甚至是极恶之人的魂魄,哪怕他生前撒谎成性,死后在魂魄尚未转化为冤魂或者是厉鬼之时,都有着无限的、无人可比的单纯与真心。灵魂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因浑浑噩噩才能引来魂魄,也因浑浑噩噩才能从已与阳间仅剩最后一丝联系的魂魄口中得知真相。这便是引魂术的由来,修真界大部分人用它来剥清某件事的脉络,当然也会有什么人以此来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比如家中夫君、妻子红杏出墙却不知对方究竟是谁,将他或她杀死,随之以之招魂询问是非:不过有违人伦,基本上没人会这么做。自然也是表面上人人唾弃,可背地里究竟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但这样的引魂术也并非是万全之策。首先引魂术本身所必须的条件(灵魂离体)已经足够危险,前文已有介绍;再者便是引来的魂魄本身的问题。魂魄说真话不假,但是并不是无限期的——指它们不能像生人那样直接言语,余下的力量最多只能使他们听懂简单的问题,在纸上写下一个字。这便是为什么柳轻绮本人非常能说,但是魂魄却意外的寡言。也不知对于一位生前将说话作为一项使命的先生来说,此事是否是一件比死要更难过的折磨。所以招一位学堂先生的魂回来询问他课业的做法是不现实的。而对于张蓼,他们也已经准备了几个问题,基本上叫他直说一个字就能够解决。但如今不知为何,张蓼占据了柳轻绮的身躯,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三人也无法,只得等待着张蓼略作休息,让魂魄与肉身简单适应一瞬,好能回答更多的问题。

廖岑寒松了口气。花安卿突然在外面疯狂敲门已经深重地刺激了他的精神,又被这尖利的声音在耳侧响了半天,头昏脑涨,这回正在按揉太阳穴,以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花安卿。这女子缩在墙边,依旧瑟瑟发抖。感触到二人的目光抬起头来,蓬头垢面几乎让人不敢认,双目含泪的样子分外柔弱,却也令人心生怜悯。

“仙君……”

她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嗫嚅着嘴唇。方濯叹口气,走上前去,为她倒了杯茶。

“先喝口水冷静一下吧。”

花安卿哆哆嗦嗦地接过了茶杯,放在唇边小小抿了一口。方濯这才细细观察了一番她本人:那张桃花似的鲜艳灿烂的面庞此时遍布泪痕,鬓角处溅了几点灰烬,下巴上有破皮,幸而血已干。裙角脏兮兮的,分明是在沙堆里浸过一回,裙摆盖住了鞋面看不清,但却在来时踏了一路的尘泥。她一边喝茶,一边偷眼瞧方濯,对上他的目光后又立即低了头,瑟瑟地不敢多发一声。

方濯与廖岑寒对视一眼。廖岑寒无奈地说:“我来吧。”

方濯身心俱疲,没心思跟他开玩笑,起身让开椅子。廖岑寒一坐下,花安卿的状态明显是轻松许多,且不论握着茶杯的手指已不再发白,连面上都浮现出些许红润。她抬起头瞧着廖岑寒,嘴巴张了张,才说:

“廖仙君……”

廖岑寒请她讲。花安卿含着一泡眼泪,一开口,就又掉了一串:“我不是故意想来打扰你们的。我只是……孙夫人想杀我,她想要杀了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我才来的,仙君,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

花安卿说不了几句话就抽噎起来。她信任廖岑寒,又指不定在这一室之内只信任他一个人。如今也只有廖岑寒能问清所具体发生的事,打开她的心扉。张蓼还在那头修整,方濯抱着肩膀百无聊赖地等着,孙府烂事一抓一大把,还一件一件连环套,他又专心盯着张蓼,自认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关怀花安卿。一时只能听得见花安卿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