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3)

「如果是那件事……我无话可说。」

看到他那样子,我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我并没有要怪你,火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著想,但是……」

「我不是为了你,」火村又打断我的话,我不解地看著他。他却从口袋里掏出香菸,侧对著我慢慢点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从骆驼牌香菸里抽起的烟雾,将我的情绪逐渐抽离出来。

我想到,和美小姐在侦讯时,几乎没做什麽辩解,好像被误会为凶手也无所谓,是不是她也隐隐约约猜到,东野的死与她盗走眼镜有关呢?当事情发生後,她也没有将偷走的眼镜凐灭掉,或许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要为东野的死担负所有的责任。这是她表达爱的方式。

我又模模糊糊地想到,火村在食堂里和我说:『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後来石冈受重伤,我匆匆忙忙跑去找火村,发觉他从暂放尸体的地方走出来。我本来以为他是去调查线索。现在看来,以火村的个性,应该是去向死者致哀吧。

『其实不瞒您说,我在获奖之前,一直是有栖川先生的书迷呢!』

『老师的作品,给了年轻的我很大的启发,也常是激励我灵感的来源。』

我想像火村单膝跪在东野的尸体前,看著他冰冷的、失去生命的躯壳,以及再也无法执笔写作的双手。五指轻放在他额头,然後闭起眼睛,以他无神论者独特的方式,致上最深的歉意。

──对不起,我知道害死你的是什麽,也知道真相是什麽。

──但是,为了我个人的因素,我必须那样做,也非得那样做不可。请你原谅我。

──请你原谅我。

不知是那一点触发我的。认识我的人都说,我真是个乐天知命的人,虽然老是有些无厘头的烦恼,但无论发生什麽事,总像根小草似地风吹不倒。

等我发觉时,我的眼泪已经流了满面。

我不晓得自己有多久没掉过眼泪,扣掉赶搞赶不出来的那种眼泪,我有多久没这样真正哭过,我记不得了,也不想记得。好像要把蓄积的眼泪一次用尽,我不停地、不停地掉著泪水,那不太像是哭,那是还债,把我的歉疚以眼泪的形式,通通宣泄出来。我哭到鼻涕都流出来,狼狈不堪地用手抹去。

「我并不是……因为感到後悔才哭,」

我哽咽著。火村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表情非常严肃。我没有躲开。

「我没有看轻东野先生的生命,以为用一点廉价的眼泪就可以洗清我的罪过!我也没有过度自责的习惯,我的责任有多少就负多少,我不会无限上纲地把他的死归咎到自己头上,但也不会把应有的责任推给别人……我会哭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因为难过。

对於不幸逝去的年轻生命,单纯的哀悼罢了……

火村没拿菸的一手,从背後滑过我的头发,在耳朵附近轻轻动著,好像把我当成了瓜,因为他安慰他家的猫时,都是用这样的动作。「就是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他顿了一下,我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某种我不曾领略过的激动,

「就是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我才如此自私的、不顾一切的,想掩盖事情的真相……」

他没有让我回话,也没有看我。只是把手中的骆驼牌香菸,抬起来缓缓吸了一口。

「所以说,我是为了我自己,有栖。全是为了我自己。」

不知道为什麽,我觉得我听得懂他的话。

所以,我原谅他。

医院外的夕阳西沉了。某些方面而言,推理作家与犯罪学者的温泉之旅,也暂时在这里结束了。

侦助衍生 红叶(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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