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玉骨魈沈誉(1 / 3)

那声短促的“保重”像烙印般烫在我心上。

来不及喘息,一种巨大的危机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竹青,在门口看着,沈誉一回来,立刻来报,脚步放轻些。”

“是,小姐。”

我迅速回到屋内,柳淑才睡着了。姜顺英给她上的药,上的时候是极其痛的,过段时间反倒有丝丝的凉意,能够缓解炎症带来的肿痛。

我给柳淑才盖好被子便扑到书案前,铺开雪白的宣纸,重重落下:

“状告人陈氏莺莺,系杭州府官商陈氏女、苏州府富商沈誉正妻。今有夫沈誉,狼子野心,罔顾人伦,为谋夺妾身嫁妆,竟于妾身药中暗下剧毒,致妾身缠绵病榻,咳血不止,性命危在旦夕!证据确凿,其心可诛!恳请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为妾身伸冤,严惩凶徒沈誉,以正秩序!”

窗外惨白的电光不时照亮纸上的墨迹,映着我愤怒的心。

刚吹干墨迹,小心翼翼折好状纸塞入怀中,门外就传来了竹青刻意压低却难掩惊惶的拍门声。

“小姐!老爷回来了!已经进内院了!”

我能听见胸腔里心脏狂跳的声音。

这么快,沈誉今夜竟回来得如此之早!

是寻欢作乐不遂,还是……察觉了什么?

菊香火速熄掉书案这边的灯,只留床边一盏。我飞快地将笔和砚台洗好,几乎是扑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紧紧挨着昏沉的柳淑才躺下,拉高锦被盖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被雷雨惊醒后再次睡去的样子。

柳淑才似乎感觉到我在她身旁睡下,翻了个身。

几乎就在我躺下的同时,门被推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和脂粉香,被风从门外往里吹。

沈誉披着一件湿了大半的锦缎外袍,发髻微散,脸色在刺眼的闪电下显得有些阴沉。

浑身湿透的碧桃站在他身后,背对着狂风骤雨,宛如一个索命的伥鬼。

菊香赶忙迎上去给他解外袍,碧桃先一步把沈誉的外袍解下。

菊香忙说:“老爷,大娘子今天晚上总说怕,喊了柳姐来陪她睡。”

沈誉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绕过她径直往里走。

菊香紧紧跟在沈誉身后说:“老爷,大娘子和柳姐都睡了。”

沈誉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停下,而是直直走到床边,冷冷甩了句:“别跟着我。”

再跟着他,他肯定会起疑心,菊香只好低下头,侍立在床边。

他看到我和柳淑才相拥而眠,眉头皱了一下,随即移开目光,随着他的步伐一起,往屏风后的桌案去了。

他的脚步声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尖上。

“哒,哒,哒……”

停了一会儿,又再一次响起。

“哒,哒,哒……”

他踱回床前。

“莺莺?”他的声音不高,“睡得这么沉?连这么大的雷声都没惊醒你?”

我闭着眼,强迫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仿佛真的沉睡未醒。

“还是……”他附身,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下,阴影笼罩下来。

“还是莺莺你……根本没睡?嗯?”

那一声拖长的“嗯?”让我毛骨悚然。

恐怕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出我在装睡了。

我逃无可逃,只能“醒来”应付他。

睫毛颤了颤,我“幽幽转醒”,茫然地睁开眼:“官人,你回来了?我睡得一直不好,刚才听到你开门的声音,本想起身来接你,但是太困了,起不来。”

那张曾令陈莺莺折腰的玉面,现在也是眉眼含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