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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知道为父的为难之处,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

江铣当然知道。江恒两次放弃他,表面上看是为了保全嫡妻,放弃庶子,但江恒真正要保全的,是兰陵江氏与清河崔氏的姻亲,是国公府的赫赫门庭。血脉亲情,夫妻之义,在真正的利益得失之前,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江铣低低笑起来:“可是我该放下了。”

江铣能够读书,能识字,能够参与科考被点为探花郎,是因为出身兰陵江氏。旁人为生计奔波,为了升斗粮食埋头挥汗时,他能够在家中彻夜苦读,也是依托于兰陵江氏。甚至就连当年幽王案发时,江铣没有被就地处斩,能

够活到入狱受刑的时候,也是因为兰陵江氏。

家族荫护子弟,子弟回报家族,就像树根支撑枝叶,而枝叶遮蔽树根。而若是枝叶于树干有害,就该干脆利落地斩断联系,远远抛下。被抛下的枝叶也不该有怨恨,因为就连他们的存在,也都依托于盘旋的大树根基。

他出身兰陵江氏,是江恒的儿子,是崔氏的庶子,因为家族,他科考中举,名扬长安,也因为家族,他从不敢真正逾越礼教。就连怨恨都不敢,何谈报复?父母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就算他因此而死,又怎么敢叫屈。

难道想要回到那个暗无天日,断绝所有希望的牢狱里,做一个动弹不得,生死都不由自己的江五吗?

被家族抛弃的日子,他已经经受过一次了,没有家族荫护的日子,他也已经过够了。可他却不甘心。

孟柔说他既要又要,实则没有说错。即便回到了长安,回到国公府,做回了江铣。可每每看见江恒,唤他做父亲时,江铣总忘不了小厮转述的那句“晦气”;每每唤崔氏做母亲时,膝上旧伤就入蚂蚁噬咬般抽痛;明知道自己该遵循所有世家子弟的规则,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做正妻,从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却不肯放开孟柔的手。

毕竟让他流落到安宁县的,正是他的父母亲族,对他不离不弃却是孟柔。

他是被抛弃水中的浮木,是飘萍,牵系着他扎根泥土的,也从来不是家族荫护,而是孟柔。他不敢失去家族荫护,可当他失去一切时,扶持着他重新站起来的,也是孟柔。

江铣早该意识到这一点,是他弄错了,全都错了。

他害怕再一次成为江五,可其实变成江五,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所想要的,所该要的,其实从来就只有一个孟柔。

“儿子自知不孝,无颜侍奉父母膝下,自请离家出族。”江铣以额加地,“从此,再不以江氏子弟自居。”

第82章 第82章当远游

江恒觉得江铣疯了。

不,他确定江铣疯了。

土地,宅院,金银,对于寒门或者庶族来说,离家出族所失去的或许就是这些吧,可是又何止那样简单。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父母在堂而另立宅院,不知供养,已是有亏于孝道,何况是出族。

族谱去名,从此兰陵江氏再无此人,江铣失去姓氏,成为无名之人,哪怕沦落乡野也该遭受唾弃。官身自然是不必再想了,忠臣必出于孝子之门,“事孝亲,故忠可以移于君”,父母家族,手足骨肉,这是天生的血脉亲缘,若连自己的族人都背弃,甚至到了被逐出家族的地步,还谈什么忠君报国。

不孝不仁,不悌不义,就连为人都不配,何谈为官呢。

一场朝堂会审,江铣声名扫地,又牵扯出崔有期等一干事情,此时若是出族,倒是能让所有矛头都指向他,或许有关崔有期贿赂狱卒,私下戕害庶子的非议,也可稍减一二分。

只是……

江恒看着江铣,手中筇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这终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