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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 星旅 40966 字 4天前

落座后,竟维持着躬身姿态,仿佛正与座上人耳鬓厮磨。良久直起身,又在胸前轻柔抚过,似在为谁整理衣襟。

待他转身时,脸上温情已荡然无存。那双黑洞般的眸子扫来时,冰寒刺骨,恍若死物凝视,令人脊背发凉。

“内子体弱,不可劳神,望二位见谅。”

随着脚步声远去,无形的威压渐散。二人僵立原地,连眼睫都无法颤动,直至那袭玄色袍角消失在月洞门外,才如释重负地喘过气来。

她们相视骇然,不约而同望向那张圈椅,锦垫平整,空无一人。再想起相国方才判若两人的情状,真相已昭然若揭。

然更令人心惊的却是相国本人,他分明已神智昏茫,沉溺在虚妄的幻境中。那一声声对空低唤的“浓浓”,温柔入骨,却更显诡异森然。

“浓浓”

王英姿泣不成声地抬起头,目光却无处安放,可这院中又处处皆留着她曾存在的痕迹。她身子那般孱弱,怎经得起一路长途跋涉?西北苦旱,对她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而今她们竟连浓浓究竟因何而去、何时离去都无从知晓。她还那么年轻,正值芳华,她——

“付夫人要做什么!”

宝珍郡主一把拦住突然转身的王英姿。

“我去问个明白!”

王英姿满眼悲恸,虽被喝得清醒了几分,脸上却仍怒愤难抑:“我定要问个明白!浓浓究竟因何而去,又是何时出的事?我既与她姐妹相称,无论如何都要送她这最后一程!”

“呵。”

宝珍郡主轻笑一声,那笑中既有对她这般鲁莽行径的轻嘲,又隐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艳羡与动容。

“覃相如今是何模样,你我都看得分明。他神智已失,形同枯槁,全然活在自己编织的虚妄之中。你若此刻执意戳破这幻境,结局无非两种——不是他彻底疯癫,便是你自寻死路!”

王英姿柳眉一竖便要反驳,却被她下一句话生生扼在喉间,

“你便不顾自己,也不顾家中幼女?若浓浓在天有灵,可愿见你为她身陷险境?”

见她身形一晃,蓦然泪如雨下,宝珍郡主强压鼻间酸楚,低声道:“覃相既这般爱重她,又岂会让她身后寂寥?今日既已确认浓浓之事,你我便该知进退。过几日我欲往栖霞寺为她供奉长明灯,你若有心,可与我同去。”

她语气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现在,拭干眼泪,回去罢。”

人生在世,便受各方掣肘,便是高门贵妇又如何?

王英姿深吸一口气,偏过头拭去泪痕。心中却蓦然想起,那年浓浓不顾世俗眼光,千里迢迢追随本心而来。她虽无显赫家世,却比她们任何人都要勇敢、果决,也活得更自在。即便后来身陷桎梏,她的心也从未被真正束缚过。

如今,她终究是解脱了,自由了

半刻钟后,覃景尧如约而归。他看也未看二人,径直走向那张圈椅。

那一头白发如雪刃般刺痛人眼。

将亭适时无声地引二人退出院落,直至送出院门,方重新闭紧府门,转身回去待命。

院中复归死寂,零星星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额间一点冰凉,终于将覃景尧从凝滞中惊醒。他慌忙俯身,欲从圈椅上抱起什么,可那椅上本就空无一物。纵使他收着力道,臂弯间也只掠过一片虚空,脚步甚至为此踉跄了一瞬。

他仿佛骤然被寒意冻住,身形僵硬地半弯着,脊背渐渐佝偻,难以自抑地颤抖。最终,再不堪这般重负,双膝重重磕落在冷硬的地面上。

他双手死死攥住扶手,将头深深埋下,悬空地伏着,仿佛正枕在谁的膝头。红木椅面被飘落的雪花点点洇湿,渐渐凝成薄冰,却又被一滴、两滴不断坠下的滚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