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吧,流了这么多汗。”
她的声音含着微醺的酒意,一张口就是露骨的诱惑。
贺逸之盯着面前的手帕,汗又落下了几滴。他迟缓地接过来,然后飞速地四处擦了擦,怎么擦都擦不干。
祁无忧看着他擦。少年未经人事,很容易误会她这番关怀,只是为了哄他陪她睡觉。
可她如何跟贺逸之解释,她一点也不想用权力逼迫他。
爱只会在地位相等的两个人之间发生,可惜她年少时不懂。
祁无忧从榻上坐起来,说:“你不用怕。我虽然不是一个好母亲,却也不至于在太子这里宠幸男人。”
“臣没有怕。”
贺逸之难堪地否认着,一抬头又从她眼中看见了哀伤的雾色。
“今日是我不该……”祁无忧惘然地停顿片刻,“喝这些酒。今后我不会再来了。”
她也无法向贺逸之坦言,她只是透过他想起了她爱过的一个男人。他们连不得不接受她的态度都如出一辙。她只有动用权力,才能迫使他俯首低眉。即使她再不想,她所处的位置也是那样高高在上。
祁无忧沉默地离去。似乎贺逸之在后面唤了一声“陛下”,但她没有回头,一步未停。
后来,贺逸之只能等到她偶尔驾临东宫时才能见到她。
东宫的属官无一不畏惧她,出警入跸时,所有人都僵硬地低着头,只有贺逸之敢偷瞥她。
她素面朝天,像一道干燥的疾风匆匆过境,还是那么不可一世。层层叠叠的裙摆像卷起的波涛,呼啸着掀起人们的惊恐。
只有这一刻,贺逸之才会想起:她是皇帝。
宫禁之中,他这天只是逾矩多看了她一眼,风言风语便接踵而至。
有人戏弄他,说他和太子长得像亲兄弟。这时,贺逸之还想不到他们是什么意思,只是反感这些流言会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要知道,祁如意并不像他母亲一样对他颇具好感。
世人口中像春风一样美善仁爱的太子殿下私底下喜怒无定。贺逸之身为东宫掾属,首当其冲。
某一日开始,向来聪颖好学的祁如意突然回答不出教席的问题。
面对为难不已的教席,祁如意主动说道:“学生愚钝,先生不能不罚。”
然而宫中岂有惩戒太子的道理,从古至今,都是由皇子近侍代为受过而已。贺逸之上前,等待他的却不是戒尺,而是祁如意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藤条。祁如意命左右鞭笞,显然是有备而来。
贺逸之咬紧牙关受了十鞭,但这十鞭只是个开始。
祁如意尚且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童真:“我在帮你博得母亲的恩宠。她已经很久没有来看你了吧。”
贺逸之只好受着,直到皮开肉绽为止。
祁如意无疑痛恨着所有向他母亲勾引献媚的男人,因为他们随时可能取代他那从不存在的父亲。而在他眼里,晏青早已是父亲的不二人选。他们只是碍于江山社稷和祁无忧的意思,不能相认。
在贺逸之眼中,祁如意跟他一样,只是个没有双亲的孩子。不同的是,他是失去了父母,祁如意则是得不到。
时至今日,贺逸之还是难以将祁无忧和祁如意的母亲联系起来。她对他和颜悦色,却对她唯一的孩子那么无情。她那么无情,又怎么会轻易屈尊来探望他。
贺逸之趴在床上养伤,想着祁无忧,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中传入窸窸窣窣的声响,后背一阵清凉,他猛地惊醒,先吸入了一腔的芬芳。
“哦,还是把你弄醒了。”祁无忧坐在床边,一手拿着药罐,一手执着棉签,却依然不是伺候人的料。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