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
他们的眼神变得更加奇怪,几人彼此对视,有个警员垂下眼,继续低头记录;另一个似乎欲言又止,终究没说出口。雨点打在他们头盔和披风上,啪啪作响。
应泊眼神动了动,忽然转身快步往人群更深处走去。他穿过废弃摊位与倒塌的广告牌,越走越快,雨水沿着他眉骨流进眼角,他却顾不上擦,只是不断在人群中扫视。
“路从辜!”他叫了一声,声音破裂,“路从辜!”
没有人回应。
他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人流依旧汹涌,却已变得陌生。他站在人群间,像是一个拙劣的演员忽然被抛进了一个陌生的剧场。他下意识张开双手,又慢慢合拢,嘴唇轻轻一动,却没发出声。
忽然——
不远处有人群分开,有人喊着“让一让,伤员优先!”,一群身穿防护服的急救人员从街角抬着担架冲出来,而担架后头,一个高个子青年正推开人,撑着伞向前快步走。
路从辜。
他穿着防爆马甲,左臂衣袖破了个口子,头发湿得贴在额头,眉毛上还带着点血点。他好像是刚从一场混战里脱身,却又冷静得不像话。
人群自发让出一条小道。
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像被抹去了一般,噼啪声全都远去。
路从辜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应泊会出现在这里。眉毛微蹙,刚想开口,便看到对方几乎快步扑了过来——
“你……”应泊嘴唇张了张,像要说什么,半晌却只挤出一句,“你没死啊。”
路从辜听见这句话时,整个人也愣了一下,继而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露出一种带点哭笑不得的神色。
“我怎么会死?”他低声说,声音被雨打得支离破碎。
“我问了他们,他们都不说话,我以为是你——”应泊说着,声音忽然哑住,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一瞬间自己是有多狼狈。
“暴乱压下去了。”路从辜语气温和,轻声补充,“现场确实有警员重伤,但不是我。”
他顿了一顿,看着应泊一身湿透的衣服与眼底红痕,嗓音压得更低了:“你是跑着过来的?”
应泊没有回答,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低下眼,像是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刚才的模样。
“你干嘛总以为我会死?”路从辜忽然笑了一下,“你对我那么没信心?”
应泊抬起眼,看着他,喉咙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路从辜抬起手,像是要擦他脸上的水,却又顿了顿,终究没伸出来,只往旁边倾了倾伞,“别傻站着了,我这边还有事,你要跟来,就打个伞。”
雨变大了。
是那种毫无节奏、毫无怜悯的瓢泼暴雨,打在积水的水泥地上,炸出一朵朵飞白的水花。警戒带早就被撤掉了,但人群还未完全散去,许多人站在檐下,撑伞的、裹雨衣的、用手机录像的——仿佛还想等点什么,再看点什么,哪怕只是等下一场悲剧正式落幕。
应泊站在楼梯口下的那道石板台阶边,紧盯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屏幕已经落满了雨点,变得模糊不清,应泊愣愣地看着,仿佛要透过模糊的影像看穿这世道里所有恶意。
他早该知道。
那是故意的——精心布置,计算过的投放点、媒体引流、群众情绪、警察反应,全都为了这一刻。他甚至能想象到对方挑选照片时嘴角那点讥诮的笑意。
接着,他转过身。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慢了一秒。
他没有伞,没有方向,像是一具自己从尸检台爬起来的死尸,在雨中缓慢移动。水从他鬓角流下,沿着下巴滴进衣领,再滑到腰侧。他连衣服都没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