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一片。
他靠在椅背上,脖颈僵硬到发酸,闭上眼的片刻,呼吸都不知不觉绷紧了,直到手机震了一下。
他低头,是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没有主题,附件是张图片,正文只有一句话:
“认识他吗?”
图片缓冲的速度很慢。屏幕一格一格加载出来的,是一片血迹斑驳的地面。
破碎的警帽、混乱的人影、地上的指挥耳麦、电棍、电筒滚落四散。一只手臂从画面边缘探入,手腕上缠着熟悉的绷带,血从袖口向外渗出,像被砍断后的断竹竿,半埋在人堆与砖瓦之间。
那一瞬,所有声音似乎都从世界中被抽空。
应泊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他没有动,连脸上的肌肉都未曾抽搐一下,眼睛却像是忽然失焦,甚至呼吸都慢了半拍。
照片下方还有第二张,角度拉远,镜头模糊,但分明能看出那是一具被盖上防暴盾的“遗体”轮廓,身形高瘦,脚腕外翻,肩部塌陷。
——是他。
不可能,万一不是他呢?他身手那么好,怎么会……
可张继川被害那天,你也不信。
应泊缓缓抬手,点住屏幕放大,拖动,再放大。越放大,越看不清,像是有无数影子在照片边缘围着跳舞,嘲弄地、狰狞地在他耳边低语:
你没保护好他。
你什么都没做到。
你从来都救不了任何人。
他的指尖一点点发冷,血液像是从掌心抽空。他忽然想吐,却吐不出来,只能发出一点短促的、呛在喉咙口的咳嗽。
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画面反射在玻璃茶几上,构成一个模糊的血影。
第143章 暗涌 屋里的两个人就那样贴在一起,一……
下雨了。
雨下得并不大, 却透着一股子要长久不停的意思,从午后一点断断续续地下到傍晚,天地间仿佛被一层潮湿的纱幕裹住了,颜色灰蒙, 像湿透的黑白旧照片。
警戒线外围着一圈人群, 有人举伞, 有人赤膊, 有人干脆披了个塑料布在肩头,围着那幢陈旧的街区楼, 仿佛盯着一座正在缓缓沉入地底的庙宇。
应泊是踏着水花冲进来的。
他的肩膀被旁边一个撑伞的胖子磕了一下,雨伞蹭过他的鬓角, 水珠四溅。他却像没感觉一样继续往前挤, 伞撞头顶、衣角被拉住、脚底踩着人家的鞋尖, 统统不管。他额前湿发黏在额角, 呼吸略显紊乱, 眼神焦灼,整个人像是刚从风暴中心被扔进了城市。
“让一让!”他终于挤到了内层警戒线边, “让开!”
几个民警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人认出他来, 立刻闪出条缝。他鞋底滑过湿泥, 雨水从风衣衣襟滴下来, 眼睛却一刻没离开前方。他冲到靠近现场的内圈时, 一眼就看到了一辆侧翻的警用小车,玻璃碎裂,前车盖凹陷,雨水沿着破损边缘滴进引擎舱里。附近还有几块被扯歪的铁马,街道边竖着的移动监控杆也被人粗暴撞歪, 地上凌乱地躺着几顶被踩扁的头盔。
“路从辜呢?”他一开口声音竟有些发哑,像嗓子里堵了什么,“路从辜在哪里?”
几名忙着搬运伤员的民警抬眼看他,一瞬间都没说话。
他们的眼神不惊不怒,也不躲闪,只是——奇怪。
不是故意沉默,更像是面对一个问出“太阳是不是绿的”这种问题的人所露出的困惑眼神。他们对望一眼,其中一个正搬着担架的年轻民警轻声应了句:
“您说什么?”
“我说——”应泊喉头一紧,呼吸急了半拍,“路从辜。你们支队长,他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