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不知道自己浑身湿透了一样,机械地走进街口、走向拐角,像走向什么不归路。
路从辜眼见此景,心底一凛。
他刚从医护区那边交完伤者情况,正要让人去送几份急救通报,偏头一看就见到应泊那副模样。他几乎是立刻丢下手里文件,快步冲向警车那边,拦住了一个穿着雨披的民警:
“借我一把伞。”
那民警一愣,下意识道:“路队您不是刚——”
“伞。”路从辜语气一沉,雨水沿着他额角蜿蜒而下。
那人立刻拿出一把折伞递给他:“用这个吧!”
路从辜撑开伞,向应泊追去。
那条路不长,却被雨水打得像隔了一座城市。他一路疾步前行,鞋底踩在积水里“啪嗒啪嗒”地响,远处应泊的背影像沉在水中,每走一步都仿佛要被淹没。
“应泊!”他终于喊了一声。
雨声太大,应泊没有停,也没有回头。
路从辜咬紧牙关,伞略微倾低,冲进雨幕追上去,在靠近街口转角的那处人行道上,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去哪儿?”
应泊终于停住了。他没有回头,只是站着,肩膀微微颤着,浑身早已被雨水泡透,仿佛那句“你没死啊”后藏着的某种情绪,终于漫出了堤岸。
“别自己扛,求你。”路从辜轻声说。
伞面倾斜,斜着罩在他们俩头上。雨点落在伞布上,“嗒嗒”作响,宛如一个疲倦的梦,在慢慢下坠。
应泊站了很久,久到脚边积起一滩水。然后他终于转过头,望着路从辜,唇角动了动,嗓子干涩。
“我没事。”他说,“走吧。”
路从辜没说什么,只是将伞举高了些,偏向应泊那边多遮一点,自己半边肩膀却淋了个透。
夜已经很深了,雨却还没停,仿佛这城市也不愿结束这一天的混沌。
回到家时,路从辜一手撑着伞,一手摸出钥匙,转身看了应泊一眼:“你进去之后先去换身衣服,别着凉。”
应泊没应声,只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低着头站在门廊下。楼道灯昏黄,映着他湿透的发丝贴在侧颊,衣角还滴着水,像是整个人被雨水灌得沉重了好几公斤。他像一只走失归来的老犬,沉默而疲惫,只剩呼吸证明还活着。
门“咔哒”一声开了。
路从辜刚一脚踏进屋内,尚未来得及脱下鞋子,就听身后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然后整个人被从后抱了个满怀——
是那种没有预兆、也无退路的拥抱。
应泊的双臂紧紧收拢,把他箍进自己胸口,几乎要把他这个人嵌进骨头里,像是生怕下一秒他就会从这世上蒸发。
路从辜怔了一下,刚要转身,就感觉下巴被一只湿凉的手指捏住,猛地抬起。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双嘴唇已经压了上来。
——凶猛的,带着雨水与喉咙里的压抑。
是强吻,但并不粗暴,更像是汹涌的情绪找不到别的出口,只能一股脑儿倾泻在唇齿之间。应泊吻得几近疯魔,像是要把所有痛、所有愧疚、所有崩溃都灌进去,把这个人吻得失神、吻得失语,才能让他知道——他还没彻底崩溃,他还活着。
路从辜被吻得连退两步,鞋还没脱就踉跄着往客厅退去。背抵上玄关墙壁,应泊也没松开,反而趁势揽着他的腰,将额头抵了上来,两人之间的气息交缠,带着潮湿、焦灼、还有被压抑过头的苦涩。
“唔……等、等一下……”路从辜终于喘出一句,手刚抬起就被应泊扣住手腕,重新抵回墙上。
他睁大眼,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应泊也在发抖,水珠从睫毛滴落,嘴唇颤着,一副强撑姿态全然破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