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烦起来,弄不清展昭是否当真冒险上岛。他不欲同老潘纠缠此事,接着问道:“那两个牙婆在何处?”
“正关在大牢里。”潘班头见白玉堂笃定,只好答道,“五爷可是要见见?”
“有劳。”白玉堂抱拳一礼。
潘班头连连摆手道使不得,边是叹了几句帮不上什么忙,边是请白玉堂稍等。见潘班头转头速速去取牢房钥匙,白玉堂在这窗前又站了站。
太静了。
无人交谈,大牢某处有人在梦中呓语便清晰可闻起来,更衬得夜中寂然。
抬头不见月色皎皎,低头独余火光渺渺。而纵有天上一轮月、世间一簇火,焉能照得人心几何。四下寂静了,那些诘难质问、众口评说、恶意揣摩的喧嚣反而像是绵绵细针在他这过目不忘的脑子里来回穿梭。
他可以当那些污言秽语是受人蒙蔽、是人云亦云、是见钱眼开,是别有肺肠之人的谋算,也本该如过往一般我行我素,权当耳旁风,但这会儿心中既起波澜,又岂能说浑然不在意。再者,眼下不仅是他自己这无名火若隐若现,还有他几位义兄暗中受害……不说大哥莫名赶他出岛、行为怪异,什么牙行官司扯上二哥,光是那枚鼠雕的玉腰佩就大有文章。
旁人不知,他还能不清楚吗?
总共就五枚鼠雕玉腰佩,是几年前他开了一块上好的玉料,分割为五,闲里无事时亲自绘图凿成,赠予几位义兄。虽非要紧信物,却也是五人歃血为盟、金兰结义之后,白玉堂仔细筹备给四位兄长的“见面礼”,以期义兄平安顺遂,以许兄弟同心同德。只是平日里,只有卢方和白玉堂自己会随身佩戴,另外三位义兄虽笑纳腰佩,却道他们日夜穿裋褐陋衣在水里扑腾,怕弄丢了,便仔细收起。他虽在公堂之上诈人虚实,但白玉堂心里清楚,那枚鼠雕玉佩有些特别,不是轻易能拿出假货的。
早数月前他就奇怪陷空岛的几车药材在路上屡屡被劫,是谁人胆大包天,又能是何仇何怨。若非苦于劫药之人别无线索、蒋平命在旦夕,逼得他们不得不先着手救人,暗中差人采买运药,白玉堂那时便要追究到底。又担心再出差池,拖延下去必定耽误四哥的病情,白玉堂这才亲自去迎,以至于远行归来,两眼摸瞎,根本弄不清这未通书信的短暂时日里生了何种变故。
如今思量,只怕四哥重病不醒,并非意外。他这趟远门也在旁人料想之中。
但数月谋算、环环相扣,如此手笔……究竟有何图谋?
白玉堂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稍稍平复涌到胸口的烦闷与恼怒,又在耳闻脚步声时,不禁暗自抱怨大哥不将话说个明白。陷空岛出了什么事不能自家人关起门来商量应对,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大哥倒好,只想着替他周全、让他远走高飞,把他这小弟当作什么人了?
如今可好。
他抬起眼,见潘班头快步而归,抱拳好声,“白某冒昧,还有一事请托。”虽目间阴霾浓重,白玉堂唇边却含着笑,礼数周全道:“倘使白日里与白某同行的少侠来了府衙,麻烦潘班头手下留情,引他来此一会,莫要拦他。”如今可好,闹得他这自家人不知自家事,谁也信不得不说,还得好言好语托于他素来远之甚至厌烦的官府人手,以及那位……意外来此的南侠展昭。
“今夜牢外我亲自守着,您放心,绝不会误了您的事。”潘班头拍着胸脯应道。
“多谢。”白玉堂客气一笑,拎着刀随他去见拿牙婆前,目光掠过自己腰间挂着朴素钱袋。他瞧了一会儿,又想了想……展昭说他是为何来的松江府来着?
夜雨未歇,风里添了几分凉意。
许是因为前头淋了小雨,又出了一身大汗,展昭被夏夜的风一吹起了一身寒粒,这会儿哪还记得自己是为何来的松江府。他歪头叼着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