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那么香,漂亮的脸蛋因为热气微微泛着粉,温热、柔软,被男人的手温柔地摩挲过时,还会不自觉地发出细微的、撒娇般的鼻音。

在皮肤相触碰的一刹,裴焕如梦初醒般回神。

仿佛被一只手温柔地抚过他的脊背,于是那剧烈搏动的心脏竟奇迹般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从陵水郡出发,日夜兼程,绕过有重兵把守的虎门关,抵达了陈州,并计划从这一方向回京。

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祝珈言,已经到了有些偏执的地步。

祝珈言的肚子已经有七月。浑圆、鼓胀,坠在他的小腹上,对于他的身量而言,显得有些沉重。

接生过双性人的稳婆不多。可即便面对桓威侯那令人咋舌的丰厚报酬,哪怕是陈州最有名的稳婆,也不敢笃定地向他保证,祝珈言能够平安无恙地诞下这个孩子。

裴焕的手慢慢地往下,隔着一层衾被,落在那隆起的小腹上。

腹中的生命,好像也同孕育它的人一般,正在那温暖的子宫中正安静地熟睡着。两个多月后,它将呱呱坠地,或许会拥有和祝珈言一模一样的、漂亮的杏眼,会哭,会笑,会说话……

他会爱这个孩子。前提是,祝珈言不会因为它受到太多的苦楚。

这些话是裴焕永远也不会告诉怀中沉睡的那个人的。

驿站的卧房小,床榻也不够大。两人睡在一起时,必须紧紧地贴在一起。祝珈言的身体微蜷,他缩在裴焕的怀中,是一个很依赖的姿势。

裴焕忽然听见一阵突兀的叩门声,尽管来人的动作很轻,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依旧显得有些刺耳。

他替祝珈言掖了掖被子,独自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衫,朝着门外走去。

厢房之外,罗言呼吸急促,双手捧着一个用蜜蜡封好的信筒,递给裴焕。

他低声道:“将军,京中急报。”

有人替裴焕点上了一盏灯。男人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在桌边坐下,从罗言手中接过那信筒,迅速拆开了来。

烛光照在那张俊美的脸上,薄唇紧紧抿着,便显得冷肃。他面无表情地看完那信上的文字,又将那信纸折起,用烛火烧尽了。

“西北出事了。”

看着那团漆黑的灰烬,裴焕缓缓开口道:“不久前,邳国派来的使臣暴毙,邳国人说是为张将军所杀,十万精锐盘踞潼关,要我们给个说法。”

“荒谬!”他话音刚落,便有人接话,怒道,“张将军怎会轻易杀他邳国来使?”

“贼喊捉贼!”

“诸位,稍安勿躁。”庞瑞延打断了他们无意义的发泄,他看向裴焕,问道,“侯爷,京城如何?”

“意料之中。”裴焕冷笑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腕,抬起头:“燕台大营已经动了。燕台大统领奉旨率兵向潼关行军,与西北驻兵合共三十万之数。统领将代行大将军之职,待邳国退兵后,再将张佥带回京城调查。”

闻言,在场诸人皆神色一凛。庞瑞延握了握拳头,摇头道:“果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裴焕。

“太子和靖远侯府等不得了。”裴焕道,“所有的证据,已经呈上御案。他们现在不敢赌,圣上在亲眼见到柳岑后,是否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亦或是……废黜太子。”

“他们必须掌握主动权。”

譬如,让嵇琛远直接继位。

调走燕台大营的军队只是第一步。皇帝的一些权柄早已交由太子代为行使,他在朝中的势力或许比想象中更多。

这些年,皇帝对太子和靖远侯府的猜忌也愈来愈重。而柳岑,只是让这对天家父子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