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琛远正站在榻边,俯下身,静静地注视着祝珈言。一双浅色的眼眸幽深、晦暗,殿外寒风呼啸,而男人的眼中似也淬着冷意。

他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左手的虎口张开,轻轻地放在祝珈言纤细的脖颈上,竟是一个扼住他咽喉的姿势。

只是他并未用力,两人的距离又近,从背后看,竟恰似一对浓情缱绻的爱人。

祝珈言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偏头,避开了嵇琛远的手。

见他惊醒,嵇琛远非但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反倒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他假装没看见祝珈言明显疏离的态度,若无其事地抬手,替他拨去额角的几绺碎发,温声道:“今夜风雪大,可吵着了你?”

在祝珈言看来,那日嵇琛远说的话,如同撕去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件蔽体的衣装,只余下横亘其间的、赤裸裸的裂痕。

可那人却一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甚至每日还会来陪他用膳,同他说话,哪怕面对的是祝珈言毫不掩饰的防备和沉默。

明日就是与庞瑞延约定好的日子,祝珈言本就如惊弓之鸟一般。焦虑和紧张充斥着他的胸腔,而嵇琛远突如其来的探访无疑更是助长了那情绪的蔓延。

他心跳如擂,几乎快要从喉咙口蹦出,可面上却不显。祝珈言抿紧唇瓣,半阖眼眸,慢吞吞地翻身,做出一副不堪睡意的困倦模样。

静寂的宫殿中,那人离自己这般近,祝珈言几乎能听见嵇琛远清浅的呼吸声。

他感到那只放在他额头上的手又抽走了。

“睡吧,珈言。”

嵇琛远直起身来,替祝珈言掖了掖被子。他顿了顿,忽然蹦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待开了春,孤陪你去上巳节,你不是很想去看看吗?”

听到这句话,祝珈言的心缓缓地落到了肚子里。

看来嵇琛远并不知晓他和庞瑞延的计划。

紧张的心绪得以纾解,祝珈言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他安慰似的,温柔地摸了摸那一处皮肤。

直到殿门阖上,他都没有再回头看嵇琛远一眼。

腊月廿一,皇帝设宴于乾正殿,赐食百官。

祝珈言早晨醒来,便觉得东宫的下人比之往日少了许多。

用过早膳,有宫婢给他端来了安胎药。

祝珈言把那药碗端在手里,一边搅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发问:“太子殿下下早朝了吗?”

那宫婢微微屈膝,道:“今日宫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现下在皇后娘娘宫里。”

看来庞瑞延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他逃出东宫最合适的时机。

他对那宫婢道:“昨晚我没睡好,想小憩一会儿,我没叫你们之前,不许进殿里打扰我。”

打发走了那些宫人,祝珈言又在殿内转了一圈。

他几乎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浑身上下,除了肚子里揣的那一个,也就是脖子上还挂着的那枚红玉扳指了。

祝珈言并没有等多久。

巳时三刻,正是百官命妇进宫的时候。隔得这般远,也能听见玄武门传来的阵阵喧嚣。

祝珈言心神不宁地坐在贵妃榻上。就在这时,他忽地听见暖阁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推开了那扇紧闭的窗。

他立即站了起来。期盼、焦虑、紧张……万般情绪杂糅在一起,让他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

紧接着,两个脸生的太监从暖阁里走了出来。他们低着头,走到祝珈言的面前,半跪下来,行了个礼。

“你们是来帮我的吗?”祝珈言急切地开口。

闻言,其中一个太监从怀中拿出一封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