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条分缕析,娓娓道来,虽说得婉转,却是实打实地直接拒绝了姜似锦的请求。
李鸿岳想,只要他“置身事外”,沈从易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姜似锦推行新政。
可他到底不了解姜似锦如今的处境。
所以猛地听到拒绝之语,本已重新燃起希望的姜似锦一时之间脑袋发懵,他竟好像无法理解李鸿岳的说辞一般,只愣愣地问了一句,
“将军所言,何意?”
“太后欲推行新政,臣实在无能为力,只愿独善其身,望太后恩准。”
“将军若是担心世族记恨,狭私报复,大可以把一切过错都推之于我,我”
“太后。”
猝然被打断话语,姜似锦顿时怔愣住,他有些茫然地望着阶下之人。
“君子不立于危墙。剪除世家势力,实该徐徐图之,强行举新政,只会让太后陷入险境。”
在李鸿岳看来,姜似锦打压世家大族,无非是忌惮他们与梁晟互为倚仗,威胁梁枫的皇位,可篡逆乃天下大忌,为众人所不齿,梁晟断不敢轻易为之,何况没有他的支持,端王一系更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姜似锦实在不必如此急于求成。
既已表明立场,两人之间似乎也再无话可说,李鸿岳躬身请退,“后宫禁地,外臣不便久留,臣告退。”
说毕,他后退了几步,转身欲出门外。
见人要走,原来还在怔愣的姜似锦顿时慌了神,他不是没有想过李鸿岳会拒绝他,可当事情真的发生之后,心底涌起的那股酸涩疼痛,几乎将他吞没溺毙。
曾经向他捧出真心的人,而今在即使知道他会身处险境后,依旧选择了袖手旁观。
他,是自作自受,是咎由自取,可是新政不能施行,沈从易的殚精竭虑,所有人的精心筹谋,都会付之东流。
而无辜的梁枫更是只能坐以待毙。
思及此,心底的那股酸涩似乎也顾及不上了,姜似锦仓皇起身,他掀开珠帘,向李鸿岳追去。
“别走!”
在将出殿门之前,跌跌撞撞的姜似锦拽住了李鸿岳的衣袖。
“你不能走!”
许是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强人所难,姜似锦拖拽衣袖的动作都带着几分迟疑,可等到对方似乎真的要抽手离去时,他又如惊弓之鸟一般,将那片衣袖捏得更紧。
“我...”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临到嘴边,姜似锦却是茫然无措的。
失去了那份偏爱,他便在没有任何倚仗,可以去求眼前之人出手相助。
“太后可有其他吩咐?”
从李鸿岳嘴中说出的话语,平静,冷淡,他甚至都没有转身,没有回头。
他在他的面前,再也不特殊了,咬着唇,姜似锦悲哀地想。
“新政之事,你不帮我,我...我便在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了。”
“臣已经说过,新政一事,操之过急,可以徐徐图之。”
“不,”姜似锦绝望地摇头,“不,这件事已经是刻不容缓,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不得不做,”李鸿岳转身,一双眸淡淡看向姜似锦,“那太后可否告知于臣?”
“我是”男儿身。
真相明明近在咫尺,可真要说出口时,姜似锦却犹豫了。
他在害怕。
害怕李鸿岳嫌弃他的男儿身,害怕李鸿岳把他当成盗取真心的感情骗子,害怕李鸿岳在知道真相之后连最后的一丝感情也将消失殆尽。
他不敢赌。
可是这样胆怯的吞吞吐吐,落在李鸿岳眼里,便是姜似锦临到此时也不愿和他坦诚相待,他轻轻叹息一声,是无奈,更是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