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么一句。
韩子琛的手停在了半道,瞳孔倏然收缩。
傅棠梨挪了挪脚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她提着那盏已经熄灭的羊角风灯,仪态依然是娴雅的:“渭州军中有十万骑兵,我借你八万,不多也不少。”
韩子琛收回手,握住拳,脸色铁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大表兄是无利不往之人,既如此,我花钱,比李颜出价更高。”傅棠梨镇定自若,“这桩买卖,你做不做?”
渭州银矿乃韩氏发家之源,如今渭州军费基本倚靠这座银矿产出,故而西宁伯府除常规步卒之外,尚能养得起十万重甲骑兵,在西北各州中战力首屈一指。
韩老夫人只有韩氏一个亲生女儿,可惜韩氏早故,留下了傅棠梨这么一点骨血,老夫人舔孺情深,在临终前,将银矿权属一分为二,其中一半给了傅棠梨当做来日嫁妆。
若说韩子琛没有恼恨,那是假的,但祖母在渭州及韩氏族中威望深厚,对于祖母的决定,他也无可奈何。而如今,傅棠梨却主动将这滔天的财富双手奉还,怎不令他震惊,一时之间,心中说不出是火热还是冰凉,烦躁难耐。
半晌,他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为什么?”
傅棠梨把眼睛转开,不去看韩子琛,而是自顾自道:“另外,我还要借霍叔一用,由他率兵奔赴北庭都护府,驰援淮王,军情如火,自然越快越好,今天就要动身。”
韩子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深沉,如同这将明未明的天色,模糊难辨:“你不是和太子定下婚约吗?怎么会是淮王?他凭什么?他怎么配?”
大表兄执拗起来的时候,实在也不好打发。
傅棠梨声音轻缓,尽量心平气和地和韩子琛说话:“我先前一时淘气,做了些不地道的事,对他有所亏欠,这回就当是还他的情,此事了结后,我好安心回去嫁人,和他再也没有瓜葛了。”
她竟能为了别的男人做到如此!
韩子琛目中怒火翻涌,死死地盯着傅棠梨。
傅棠梨毫不回避,坦然和他对视。
半晌,韩子琛收敛了外露的情绪,冷笑起来,嘲讽地道:“梨花啊梨花,祖母泉下有灵,若知道你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了那一半的银矿,她定然痛心疾首,要骂你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傅棠梨突然抬手,重重地抽了自己两记耳光,“啪啪”的声音在凌晨的薄雾中显得分外清脆,扎扎实实,没有丝毫留情。
“这两下,是替外祖母打的,大表兄说得对,我确实是蠢不可及。”她居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韩子琛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红通通的印子瞬间浮现在傅棠梨雪白的脸颊上,他心疼地“嘶”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想去触摸,但手指头才动了一下,傅棠梨已经很快将头偏开了。
他只能恨恨地捏住拳头,砸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梨花,他值得吗?”
“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值得,这桩买卖做得我实在心疼,大抵是因为昨夜没睡好,我这会儿鬼迷心窍了。”傅棠梨的脸色淡淡的,“所以,你答不答应?再不答应,我马上要反悔了。”
“好。”韩子琛毫不迟疑地应下了,他有时候也痛恨自己这一点,但理智先于感情,已经替他做出了决断,“我答应。”
傅棠梨松了一口气:“大表兄果然还是大表兄,那么,兵贵神速,事不宜迟,我们这会儿就去做个交接。”
“善。”韩子琛也是个干脆的人,当即举步。
就在这时,却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温柔的呼唤:“郎君。”
韩子琛立即停住脚步,换了一副面孔,露出了和煦的表情,转过身去:“六娘,你怎么出来了?天色尚早,回去再歇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