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让朕厌恶你。今日如愿以偿,祝贺你。”
她反问他,“您的一次次所谓的保全,到底是为了什么?保全我吗?还是保全您可以继续用的一颗棋子?”
她甚至扬起嘴角,“难道主子,有过真心吗?”
这些无端的情绪细密,不知到底在什么时候疯狂蔓延,早已远出计划之外。按照他素来所观所想,只需要等春秋代序,就会殒身于汹涌的烈火,什么也不必留下。
所以掺杂在算计中的心念偶动,也就放任着让自己尽情沉溺。不想今日就是果报。
善因善果,恶因恶果,丝毫不差。
哪怕天子,都不得幸免。
原本升腾的心火彻底寂灭下去。再多无法自制的情绪也悉数收拢,皇帝脸色平静,看不出一点起伏,仿佛天下无有什么能移他心动念。
人君之心,不可妄乱,不可为人左右。
皇帝收回目光,“从未。”
连朝笑了一下,掺杂着呼吸,笑得悉悉索索地,似乎很痛快。
她转向皇帝站立的方向,折脊,双手交叠,俯身下去。这是当年初入宫闱,嬷嬷们无数次纠正,反复琢磨,才习得这合乎宫闱的礼仪。
“那么,”
她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明。
“就请您,高坐明堂上,满身风雪里,无喜也无嗔。”
皇帝垂下眼,看不见她的脸。看见她的发丝,因为一日的周折已经有些松弛,又因室内无风,温顺地贴着颈侧。
养心殿各室都生了炭盆,上用的炭火,燃烧起来没有一丝杂气,连烟尘都是轻悄悄的。又因为殿内焚香,壁瓶中插以松枝、柏子之类的香木,惟余宁静而已。
此时他却无端觉得炭火气熏人,仿佛再多站一会,就会被熏得流泪。
皇帝是不能流泪的。
“你走吧。”
他最后顿了顿,盯着她朦曈的影子。
“远走吧。”
他抿紧唇,不知道到底是对谁说,“滚到朕看不到的地方去吧。”
有很长的一段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仿佛比几生几世都要漫长,又仿佛只是短暂地一瞬。
皇帝转过身,离开了华滋堂。
在越出门槛的一瞬,有句话在心中几度欲出,最终还是生生抑了下去。
或许诚如你所言,一切都是假的。
惟有一件是真。
自始自终,是真的,有人在期待这一场雪。
赵有良梭着耳朵,提心吊胆听了半日的动静,见皇帝从工字廊出来,连忙迎上去。皇帝神色如常,转身进东暖阁,在迈步之时,还是略顿了一下,似乎是因为难以呼吸,所以有片刻说不出话的无力,“传容德来。”
赵有良跟着一路进去,斟酌着说,“万岁爷……”
皇帝已经在炕上落座了,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水,托在手中,热度适宜。他觉得喉头干涩,低眉抿了一口,才问,“和谁学的留头不留尾的毛病?”
赵有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老主子那边刚刚叫人来传话。和亲王侧福晋有了身子,和亲王吓坏了,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如今宫门已经交了钥,不好进来请罪。老主子的意思,先帝爷留下来的,掐头去尾,不算在颐和园的七阿哥,主子统共就这么一个兄弟。又是头一个孩子……还请主子斟酌斟酌为好。”
皇帝将茶盏搁在炕桌上,冷笑一声,“国丧止孕,先帝三年忌辰在即,就这么高兴?这么纵着自己一味地胡来?”
赵有良战战兢兢地,“主子息怒。”
“让他明天滚进来挨骂。”
“是。”
常泰在帘子外头请道,“主子,容德来给主子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