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想立刻跳到扶苏面前,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说了。好不容易被官家注意到,不说点好听的留个好印象,非要呛他,这与自毁长城无异吧?
结果官家的回答一出,满座学子又懵圈了。
咋回事啊?
官家不仅不生气,听语气怎么还挺赏识这小子的?还替他考虑?让他写文章好好发挥?刚才心里偷偷责怪扶苏破坏气氛的人,这时候又悄悄羡慕了起来:可恶啊,当小孩子就是好。当可爱的小孩子,还是脑子好使的神童,杀伤力更是无穷大——连官家都不能阻挡。
在座中人最没有压力的,恐怕就是苏轼了。不论是扶苏呛声,还是官家回嘴,他都用手指转着毛笔,一副悠悠然看好戏的神情。他无所谓地翻开了卷子,目光扫过题目时,却突然凝住了。
咦,怎么出了这道题。
扶苏看到时也“咦”了一声,不解又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官家:怎么会是这道题呢?他没跟官家说过自己的志向吧?
只见试卷上赫然写着“请论本朝经略十六州之得失”的几个大字。
这道题可以说完全撞在扶苏的手上,在座学子没人拥有和他一样的全局视角。但他毫无押中题的喜悦,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会不会太早了点?
现在什么准备都没做,就在科考中流露出些许风声,这会是一件好事么?
仁宗低低叹了一声,摸了摸扶苏的头,声音近乎凝成一线传入他耳中:“你好好写罢。”
他抬头扫视了整个集英殿,不少学子对着卷子抓耳挠腮面露难色。十六州,是个自太宗战败后就不太有人提及的地方。澶渊之盟过后,辽宋的边关亦和平了几十年。他们多是在这一番来之不易的和平中长大的,许多人甚至对大宋的外战对手还停留在两三年前。
——不是西夏吗?
是啊,不是西夏吗?仁宗喟叹出声。一度就连他自己也如此觉得。连西北夹角的弹丸之地都打不过,他满以为自己丢掉了先祖的武德,这一代能守住和平就不算辜负。
但是肃儿却从天而降,以及由他推举的狄青、广源州的大胜,又让仁宗的心底生发出了崭新的、微末的希望——万一呢?
万一真在这一代收复了十六州……这是个光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的假设。来日他见列祖列宗,恐怕亦能昂首挺胸罢?
仁宗的脚步缓缓徘徊在这偌大的殿中。但他偶尔停驻之处,不少士子不着痕迹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用手肘遮挡住自己的试卷,尽可能少漏出几个字。
不是他们不知道抓住自我展示的机会,而是——写不出来啊啊啊!
官家,求您别看了!
我已经大脑一片空白啊!
他们的心中的呐喊也体现在肢体动作上,有好几个人笔都不自觉外撇了一下,留下道歪歪扭扭的墨迹,好不醒目。字迹也不似往常一般清秀明晰了。
仁宗观之,不觉哂然。
但他性格素来宽仁,并不会计较学子们的失态,而是主动迈开脚步,走向下一个自己感兴趣的。结果一连停留了几个稍感兴趣的学子,都或多或少影响了他们的发挥。
他摸了摸鼻子,回扶苏身边去了。
扶苏原本在奋笔疾书着呢,立刻感受到身边一道影子压过来。他无奈地抬头,用目光示意:不是让我好好写文章的吗?怎么又来了啊?
官家的目光十分无辜:这不是到别人那儿去会打扰他们吗?
扶苏立刻怒瞪:那我呢!就不打扰我吗!
经常考试的人都知道,有个监考老师站在自己面前简直是神烦。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引起他的注意。是答题答得太好?还是太差了?还是他只是单纯无聊单纯路过?
真的很搞人心态的